小天地·清幽竹亭
地仙倚在竹榻上,双目微阖,仿佛在假寐。
对面,北莽世子曾诚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温润的白玉箫,眉宇间隐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突然,地仙那双仿佛能洞穿万古的眼眸猛地睁开,一丝讶异掠过眼底。
“嗯?”他轻咦出声。
曾诚霍然坐直,玉箫捏紧:“仙长?怎么了?可是谷中……灵穗有变?”
地仙缓缓坐起身,拂了拂并无尘埃的月白道袍,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玩味的赞叹:“啧啧,这个许长卿……倒真是每每出人意料,原以为他已是强弩之末,被困死局,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曾诚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做了什么?难道他还能翻出浪花不成?”
地仙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他不仅没被那地蚺耗死,反而……找到了那畜生的妖核所在。”
“什么?”
曾诚如遭重击,俊美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就凭他?一个重伤在身、真元受制的剑修?怎么可能找到你豢养的看门兽的核心?仙长,你莫不是在戏耍于我?”
“戏耍?”
地仙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目光仿佛穿透了亭台竹影,直视沉渊谷深处,“这小天地内一草一木,一虫一兽的生死气机,皆在吾心念流转之间。”
“妖核异动,其位置被外力引动、锁定……此等变化,吾岂能不知?岂会有假?”
“那妖核所在,正是地肺泉眼,找到妖核,也就代表他们已经找到灵穗了。”
话音未落,地仙已悠然起身,拂袖向亭外走去。
“仙长留步!”
曾诚急急起身追问,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你这是要去哪?莫非……你要亲自动手,阻止那许长卿夺灵穗?”
“亲自动手?”
地仙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身影在竹影间渐渐淡去,缥缈的声音随风传来:“灵穗将成,其根植之地脉核心已被触及,此方依附而存的小天地……崩塌在即矣,吾尚有要事,需去迎接一位……迟来的贵客。”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洞悉全局的漠然与嘲讽:
“至于那许长卿……呵呵,螳螂捕蝉,焉知黄雀在后?他身后的‘黄雀’,可远不止一只呢……”
……
……
压剑谷,演武坪。
残阳如血,将温怀玉孤坐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抱着那柄粗糙的木剑,望着天边烧熔般的云霞,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迷茫与担忧。
“林大哥……”
他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晚风吹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剑……我练得对不对啊……”
“在想谁呢?”
一个清朗却带着刺骨凉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自身后响起。
温怀玉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那位司徒公子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在夕阳余晖中,云纹青衫纤尘不染,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冰冷地俯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玩物。
“没……没什么!”
温怀玉慌忙低下头,下意识地将木剑抱得更紧,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我只是……在看落日。”
“看落日?”
司徒公子缓步上前,嘴角那抹笑意愈发显得嘲弄,“还是在想那个教你练剑、把你从泥潭里捞出来的‘林大哥’?温怀玉,你这点小心思,瞒得过谁?”
温怀玉咬紧下唇,倔强地不吭声。
司徒公子停在他面前,阴影几乎将他笼罩。
他微微俯身,凑近温怀玉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令人心胆俱寒的冰冷:
“你也算是重情重义,只是很可惜——”
“你那位心心念念的林玄林大哥……”
“他回不来了。”
……
……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岩石的彻底崩碎!
许长卿驾驭着那头因妖核剧痛而彻底疯狂的骨甲地蚺,如同失控的攻城巨锤,悍然撞穿了最后一层厚重的岩壁!
碎石如暴雨般激射,烟尘弥漫。
刺目的暗黄光芒从前方汹涌而出,带着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地下空间,穹顶高悬,隐没在深沉的黑暗之中。
空间中央,一片沸腾翻滚的暗红色岩浆池散发着恐怖的高温,正是那地蚺妖力源泉的地肺泉眼,而在岩浆池最炽热的核心处,一颗通体流转着粘稠暗黄光泽,如同巨大心脏般搏动不休的狰狞肉瘤,正悬浮其上——正是地蚺的妖核本源!
磅礴而混乱的妖力如同潮汐,以它为中心不断扩散、收缩。
“吼——!”
地蚺冲出岩层,狠狠砸落在滚烫的岩石地面上。
剧烈的撞击终于让它暂时摆脱了背上如同跗骨之蛆的威胁。
许长卿、衣以侯以及紧随其后滚落的老山参,如同被巨力抛飞的石子,狼狈地摔落在灼热的地面上。
“咳咳……”
衣以侯迅速翻身跃起,猩红的眸子第一时间扫过那搏动不休的妖核,随即凌厉地射向惊魂未定的老山参:
“老东西!灵穗呢?你不是说灵机就在此处吗?穗在哪儿?”
老山参挣扎着爬起,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沸腾的泉眼和妖核,喃喃道:
“怪哉!怪哉!灵机波动明明就在此处……浓郁精纯,绝不会错!可……可为何不见灵穗踪影?这……这不合天道常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