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不住？你一个副局长干什么吃的！”
“你都控制不住，为什么不请示上级，不让局长出面？”
何伟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在舆情报告上：
“程序正义比什么都重要！你赵定安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活了这么大年纪，自己的判断能力都没有，听信一个年轻人……”
洪昂雄抬手示意何伟稍安勿躁，镜片后的目光转向赵定安：
“老赵，你的过错，暂时不谈，现在市局追问咱们‘越权执法’‘暴力执法’，你打算怎么解释？”
他敲了敲报告上的红圈：
“这些截图里，你手底下的人动手推搡群众的画面，足够被解读成‘官威十足’。”
“对于接下来的处置方式，你有没有什么看法？现场想，现场说。”
“我听听。”
赵定安一下沉默了，额头冒出了冷汗，他虽然说是副局，但是面对直系领导的质问，难免是会出现紧张的情况。
这等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见他说不出话。
洪昂雄淡淡说道：“这也到上班的点了，老赵，既然这事儿是你跟张硕弄出来的，你去把他叫过来，你们两个人一起跟我汇报。”
赵定安刚想点头，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
只见张硕带着一身消毒水味走进来，额角缠着纱布，左手还沾着未洗净的血迹。
何伟见状，猛地皱眉，手指反扣桌面：
“你还知道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真看不懂你了，你就这么喜欢在风口浪尖上起舞？”
“你不像一个发改局局长，你倒是像一个急功近利，想要出名的网红！”
张硕本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呢，他赶早过来，就是想汇报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瞧见赵定安也站在一旁，顿时就明白过来。
昨天现场登记处理的事情，肯定起了风波。
不过，这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张硕扫了眼会议室里的舆情报告，语气平静：
“县长，书记，当时现场情况紧急，我必须快速控制局面，所以才出此做法，至于舆论方面，不必担心，赵局应该比我更清楚。”
“只要把群众们提出的质疑做好，后续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舆论肯定也会向着我们县政府。”
“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何伟皱起眉头，语气仍然不善：“你这是在教我们做事？你一个发改局局长，越权指挥公安行动，现在还想指导舆情处理？”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职责范围？”
“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不等张硕开口说话，洪昂雄却突然打断，盯着张硕额角的纱布：“你这伤，怎么来的？”
张硕撩起袖口，露出淤青的指节：
“报告书记，昨天晚上端了个器官贩卖的窝点，犯罪团伙在城郊狗场设了手术室，专门给黑市招揽来的客户动刀子，现场搜出带县医院公章的供体文件，以及未处理的人体器官。”
他掏出手机，展示现场照片，解剖台上的血迹还未凝固。
“这是昨天晚上拍下来的。”
何伟的茶杯悬在半空，脸色瞬间变了。
副局赵定安，也是瞳孔一缩。
洪昂雄立马起身，接过手机仔细查看，镜片后的瞳孔微缩：“你说的，都是真的？”
“已经抓到主犯和外科医生，” 张硕看向赵定安：“赵局可以询问刑警队长张海正，他的人正在排查运输链。”
“这事儿很快就会禀报上来。”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何伟放下茶杯，声音突然轻了许多，甚至略显尴尬：
“这种大案，你怎么不早汇报？”
“昨晚处理完现场就送医了，一早就出院赶了过来。”
张硕扯了扯纱布，语气平静地说道：
“只是没想到，县长和书记的注意力，放在昨天的舆论焦点和执法程序上。”
“我的建议是，接下来可以借势公布器官案进展，来转移公众视线，既可以提升公信力，也能减少来自上级的压力。”
“毕竟，这案子性质很恶劣。”
洪昂雄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
“老何啊，我看，可以让宣传科同步准备两个通报，你去跟公安那边说一说，亲自督办一下，这事儿不能马虎。”
“老赵，你一起去。”
何伟点点头，盯着张硕染血的衬衫，突然道：“年轻人，做事还是要注意分寸。”
“现在不是追究作风问题的时候。”
“忙你的去吧。”
洪昂雄打断了他。
随着何伟和赵定安两人离开，会议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声。
洪昂雄来回踱步，看了一眼张硕：“我让你查煤气爆炸的案子，你反而还处处给我惊喜，又牵扯出来了这么一个大案。”
“从哪里查到这些东西的？”
张硕简单交代了一下，倒也没有隐瞒。
“所以，你也是误打误撞？”
张硕点头：“是，但我觉得这两个案子不冲突，器官贩卖团伙在黑市里的消息，必然会比我们警方更灵通。”
洪昂雄停住脚步：“你想从这方面入手，看看能不能侧面突破爆炸案？”
“我们已经抓到了团伙头目，我打算亲自去审问。”
张硕直言不讳：“书记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我的汇报就算结束了。”
洪昂雄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沉思了几秒，随后看向张硕：“这个事，我就不说你越权了，但是我要提醒你，如果你插手进去，你就要从头到尾负责好。”
“处理不好，你是要分担责任的。”
“我看重你的能力，老何就不这么认为了。”
“县里的事务，他更看重结果。”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张硕刚想开口，洪昂雄却直接摆手：“行了，忙你的去吧，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你尽管做你的。”
“作风问题，我们之后再说。”
张硕点点头，直接转身走了出去，没有过多的对话。
看似如此。
实际上。
这位县委书记，把什么话都说明白了。
走廊里的冷风，吹得额角纱布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