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硕没有再说话，而是神色变得冷静下来。
他知道。
这一次审讯。
跟上一次面对民警。
不太一样了。
但他并不慌张。
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刘队，你也不用诈我，对我不管用，有证据你就拿证据出来，再跟我说别的。”
“你要证据是吧？行，老子就给你看看证据。”
刘盛从口袋掏出手机，调出一段审讯视频，放在张硕面前。
遭审讯的人，正是那天晚上，被张硕砸爆头盔，说要弄死他的那名暴徒。
看他脸上那密密麻麻的青紫色淤伤，明显是经历了大记忆恢复术，说起话来都有些萎靡。
“刚才说了什么，再重复一遍。”
“我说，我们之所以拿刀去砍人，是因为那个出来见义勇为的老板，私底下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让我们陪他演戏……”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就不打算行凶，只是被人收买，对不对？”
“是，警官，我们都是走投无路了，赌博输了不少钱，他开的价格很高，我们一时间抵抗不住诱惑，杀人这种事情我们哪里敢啊！”
啪嗒。
关掉手机。
刘盛面无表情道：
“剩下的，就不用看了吧？审讯片段是不能作假的，否则我就得进去，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张硕脸色有些难看，上午许梦洁才告诉自己，这两个家伙没抓到。
这才过了多久，人就已经审完了？
“没法狡辩了？”
“那就老老实实交代吧。”
“你身为公职人员，知法犯法，你知道这会给我们政府，给我们组织，带来多大的影响？你担得起这个后果？”
刘盛冷哼一声，开始动用立场压人。
张硕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
“刘队长不如说一下，我有什么必要自导自演？”
“我们警校毕业的，审人是要问动机的。”
刘盛刚想说话，边上的小李便嗤笑道：
“这还需要猜？来之前我们都调查清楚了，你表哥是我们的张市长，你今年才22岁，正是靠家里关系上位的好时候。”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组织管得严，想要上位总得有点功劳吧？你干脆就想了这么个招数。”
“先是见义勇为搏斗社会人员，再勇敢挡刀救下路人性命。”
“这两件事加起来，再动用你表哥的关系表彰一番，你以后的仕途，不就是彻底平坦无阻了？”
虽说这几句话，在张硕听来都是揣测。
但不得不说。
很有道理。
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你说的有道理，可如果按照这种说法，我有什么理由不顾性命，去挡下后面的那一枪？我这人胆子小，最怕死，动机还是不成立。”
“难不成你们认为，那开枪的事情，也是我策划的？”
张硕也不傻，警校待了那么多年，该怎么回答，他都有数。
刘盛接过话茬，仍旧面无表情：
“那个姓王的菜馆老板，已经交由我的上级提审，相信很快他就会全盘交代。”
“我个人判断，你自导自演的这一通策划，跟你知道那天晚上要发生杀人事件有关。”
“这也就能合理的解释，为何那天晚上，你恰好会出现，恰好会在那里吃烧烤。”
“至于你说的为什么要挡枪，张硕，这也是我佩服你的一点，你到底也是警校毕业的人，我相信你骨子里还是正义的，只是走错了道。”
说完。
刘盛打了个响指。
身后的小李，立马从口袋里掏出纸笔。
放在了张硕面前。
“口供，我就不给你录了。”
“做了什么，你自己写下来，交代清楚。”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策划并实施危害他人性命，犯了故意杀人罪，最高可判处死刑，哪怕你没有杀人之心，你也构成了未遂或预备杀人的重大要素。”
“多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看着那熟悉的纸笔，曾几何时张硕也是这么幻想自己审问犯人。
没想到。
这才刚出警校。
就接二连三被审问了。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随后笑着说道：
“我不会写，更不会说。”
“一个字，都不会。”
“知道为什么吗？”
看到他这嚣张的样子，刘盛“哦？”了一声。
“第一，你们没有经过任何上级允许或手续，私自闯入我所在的公职单位对我进行审问，这在程序上面，不合法。”
张硕相继竖起手指：
“第二，这地方是监区，不是审讯室，你们既没有逮捕我，也没有提前告知我，所以在这里，不论我说什么，都是无效的。”
“第三……”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
“刘队长，你既然能上任刑侦队长，你就应该知道，如果没有证据，仅仅靠着猜测和口供，是没法给我定罪的吧？”
“还是说……”
“你也想给我玩一出大记忆恢复术？”
刘盛没有说话，他就这样死死盯着张硕。
看着他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两人，四目相对。
仿佛在无形的博弈。
可张硕并不知道，作为刑侦队长的刘盛，今天来到这里，并非是个人意愿，甚至从进门的那一刻起，这位审讯过无数犯人的老刑警，背后就已经被汗水浸透。
更加不知道。
在他的耳朵里。
放了一个保持通话的耳机。
而耳机的另一边，正是张硕的表哥，张启明。
他正坐在宋监的办公室里，面无表情的喝着咖啡。
先前的对话，他一字一句，听了个全。
不错。
将刘盛叫来监区。
违法提审张硕的做法。
是他下的命令。
不是因为他看自己这个表弟不顺眼。
而是因为……
他担心自己早已失败的计划，已经全部暴露！
那天晚上，刺杀方天宇，如果没有张硕的出现，那么一切都能顺顺利利进行！
可谁能预料，结果会变成那样？
混惯了官场。
张启明喜欢以最大恶意揣测他人。
不管是同床多年的妻子，还是拥有血缘关系的表弟。
所以，他一定要弄个清楚。
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有人阻拦。
“动手吧。”
“下手重点，但别打死。”
“等他扛不住，我看他交不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