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教圣殿的金属穹顶反射着幽蓝的光,欧姆尼赛亚的神像矗立在殿堂中央,无数齿轮与管线构成的躯体散发着威严。
贾呵呵仰头望着那高大的金属神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led显示灯。
良久之后,他轻声叹气:“赵大哥,应该已经离开站台了吧?”
话音刚落,一阵淡淡的香风拂过。
穿着黑色裙子的唐莹莹悄然出现在他身边,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声音柔和:“不用太过纠结,有时候,为了一些好的目的而做一些‘坏事,并不是罪过。”
贾呵呵转过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最终却只是说:“小唐姐,我想去下一个站台了。”
唐莹莹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你得到欧姆尼赛亚的传承了?”
贾呵呵掌心泛起一丝微弱的金属光泽:“嗯,祂说……我可以成为‘机械太阳’。”
唐莹莹笑了笑,抬手在虚空划过:“那走吧,我送你一程。”
与此同时,赵括的地铁正行驶在一片死寂的虚无中。
赵括靠在驾驶座上,看着窗外。
那里没有星光,没有能量流,甚至没有空间波动,只有纯粹的黑,黑得像被墨汁浸透的棉絮,连光线都能吞噬。
他随手拿起一枚用不上的道具,打开车窗扔了出去。
碎片刚离开车厢,就像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纯粹的虚无……”赵括喃喃自语。
这种绝对的空无一物,比亚空间的混沌更让人惶恐,仿佛连思维都会被慢慢同化,变得空洞。
他刚想收回目光,眼角却瞥见了车厢里的景象。
鸡哥正和小白抢一袋真空包装的鸡腿,吵得不可开交。
猫猫蜷在沙发上,漫画书摊在肚子上,尾巴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晃。
章鱼先生用触手托着下巴,盯着控制面板上的数据流发呆。
至于癞蛤蟆则是靠在猫猫身上睡觉,他还是蛮喜欢这种毛茸茸的感觉。
贾呵呵则坐在角落,手里捧着一本《指南》,看得格外认真,偶尔还会用铅笔在本子上记些什么。
这乱糟糟的一幕,像一剂良药,瞬间驱散了心底的惶恐。
赵括想起唐莹莹之前说过的话。
特殊站台里,‘难忘’很特别,去那里的路是一片纯粹的虚无,心里难忘的事情越多,在虚无里走的时间就越长。
但只要能扛住那份空洞,总能到的。
他看着窗外的黑暗,轻轻笑了笑。
难忘的事吗?
好像确实不少。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觉得无聊。
地铁继续在虚无中穿行,车厢里的喧闹声与窗外的死寂形成了奇妙的对比,像一艘在墨色海洋里航行的船,载着一船的烟火气,朝着未知的彼岸驶去。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虚无中,出现了一道曙光。
那道曙光起初只是一点朦胧的暖黄,像寒冬里远处窗棂透出的灯火,在无尽的虚无中显得格外突兀。
随着地铁不断靠近,光芒越来越清晰,终于能看清。
那是一盏纸灯笼,灯笼光芒映照着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太。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用一根木簪挽起,脸上的皱纹像刀刻般深刻,手里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她周身的虚无都驱散了几分。
赵括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她!
麓山站考验时,那个提着灯笼的老太!
几乎在认出她的瞬间,赵括背后的光辉之翼骤然展开,金色的光羽在车厢里划出锐利的弧线。
几乎所有他能想得到的手段在这一瞬间齐出,他忘不了那东西带给自己的压迫感。
虽然经历了如此之多,但能够比肩那种压迫感的寥寥无几。
这家伙,是一位邪神!
可就在这时,地铁却缓缓停下了。
没有任何指令,车轮与轨道的摩擦声渐渐消失,车厢里的灯光也跟着暗了几分。
紧接着,车门 “嗤” 地一声滑开,露出外面被灯笼光晕笼罩的小小空间。
老太提着灯笼,一步一步走上车。
她的脚步很轻,踩在车厢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个幽灵。
灯笼的光晕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车厢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五小只早已停止了喧闹,一同站在了赵括身前,那态度很明了,想要对付主人,就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老太对他们却是毫不在意,只是手轻轻一挥,五小只就摊倒在地,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并没有死,赵括见状松了口气,也就是说,老太对自己可能,并没有杀心。
但赵括内心依旧忐忑,整个车厢陷入了死寂,只有灯笼里烛火偶尔发出的 “噼啪” 声,在这纯粹的虚无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别害怕。”
老太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咳嗽了两声,浑浊的眼睛扫过赵括紧绷的侧脸,“我要是想动手,你现在已经躺下了。”
赵括没说话,至于邪神的话,能信吗?
老太却像是没看见他的戒备,提着灯笼走到车厢角落,径直躺在了那张被鸡哥霸占过的躺椅上。
躺椅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把灯笼放在肚子上,看着车顶的纹路发呆。
赵括的心跟着躺椅的晃动一起一伏。
他想不通,一个能轻易制服五小只的存在,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随性?
“难忘站台快到了。”老太忽然开口,灯笼的光晕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到了那儿,不管谁跟你搭话,不管开什么条件,都别答应交易。”
赵括神色一动:“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老太闭着眼,声音含糊,“听着就是。”
她顿了顿,忽然转过头,盯着赵括问,“你想成仙吗?”
赵括愣住了。
成仙?
命运之主、穆皇兮仙人、蛇母……这些触摸到 “仙” 字边缘的存在,哪个不是耗费了万古光阴,踏碎了无数尸骨?
最终却只能望仙兴叹。
他连神明的门槛都没摸到,谈何成仙?
“成神对我来说,都还只是奢望。”赵括如实回答。
老太忽然笑了,笑声像破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响,皱纹挤在一起,显得有些狰狞:“如果我说,你成神的时候,就能成仙呢?”
赵括瞳孔骤缩。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的命运里,藏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老太却不再解释,只是摆了摆手,灯笼的光晕骤然变暗。
“多少人想篡夺你的命运,你却不自知……好好珍惜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和那盏灯笼一起,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在这节车厢里。
赵括猛地站起身,环顾四周。
五小只还在地上熟睡,呼吸均匀,车厢里只剩下烛火熄灭后的冰凉。
就在这时,地铁忽然动了。
车轮与轨道重新咬合,发出 “哐当哐当” 的声响。
窗外的虚无渐渐褪去,一栋乳白色的建筑轮廓在光晕中浮现,那是一栋民国风格的建筑,门楣上挂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
上面,写着“难忘”两个遒劲的大字。
难忘站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