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的镜面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映出李烨有些泛红的脸颊。
她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冰凉的触感稍稍压下了心头的烦躁。
出门时只以为是闺蜜间的小聚，她随意化了点淡妆，穿了条舒适的碎花裙，怎么也没想到会被拉到这种大包厢。
说是高中同学聚会，倒不如说是大型攀比现场。
男生们围着那个家里开公司的差生，一口一个“张总”，把曾经埋头苦读的日子贬得一文不值。
角落里，当年以全校第二考上 985 的班长，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头发稀疏得能看见头皮，手里捏着酒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女生们则聚在一起，比着谁的包更贵，谁的首饰更值钱。
有不少曾经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眼神扫过李烨身上的裙子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什么艺术创作者，说白了就是无业游民呗。”
刚才隐约听到的议论声，让李烨又洗了把脸，她并不在意这样的评论，毕竟楼下的大爷大妈们早就这么说了，这样的话只会让她更加厌恶这样所谓的长大。
还是闺蜜好啊，李烨能感觉到闺蜜也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但却能依靠情商在这种场合里做到游刃有余。
太不适合自己了。
她想起那些男生端着酒杯凑过来时，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欲望，胃里就一阵翻涌。
那些殷勤的敬酒，不过是想看看她喝醉后的样子，这种廉价的试探，简直让人恶心。
“下次绝对不来了……绝对，他妈的！” 李烨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下定决心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洗手间的门，刚转身就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唔！”
李烨猝不及防地向后倒去，鞋跟在光滑的地砖上打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就在她以为要摔个结结实实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牢牢抓住。
那力道不大，轻而易举将她下坠的身体稳稳拉了回来。
李烨惊魂未定地抬头，撞进一双平静的眼眸里。
是天使！
李烨不知道赵括的名字，于是只能称呼其为天使了。
赵括也是叹了口气，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到哪里都能撞见这女孩，莫非是唐莹莹的转世不成？
不过从女孩的命运线中可以判断，她和自己的关联，只在最近罢了。
“走路看着点。” 赵括的声音很淡，松开了她的手腕：“还有，早点回去吧。”
后面那句，自然是充满善意的提醒。
“对、对不起！” 李烨脸颊发烫，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还没褪去，“我没看路……”
“嗯。”赵括点了点头，朝着外面走去。
李烨注意到，对方穿着KtV服务生的衣服，不是很合身，就像是从别人身上临时起意扒下来的。
早点回去……不，不会是因为这里有危险吧？
李烨自己是看小说画漫画的，这一瞬间联想到了很多，看着赵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于是急匆匆朝着包厢走去。
不行，自己的闺蜜虽然傻，但罪不至死，自己要把她带走。
李烨冲进包厢时，嘈杂的音乐和笑声扑面而来，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刚想穿过人群去找闺蜜，目光却被吧台前的一道身影勾住了。
那是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男人，背对着她，身形挺拔，正在和旁边的人说话。
单看这背影，李烨就觉得莫名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魏然，你刚回国，可得多喝几杯。” 旁边有人举着酒杯起哄。
魏然？
就在这时，那男人转过身来。
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平直，曾经带着少年气的眉眼，如今染上了几分沉稳，唯独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像淬了光，只是里面多了些李烨看不懂的东西。
真的是他。
魏然似乎也注意到了她，举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李烨？”
他居然记得她的名字。
李烨歪了歪头，但说实话心里已经没有了青春年少时候的悸动。
“好久不见。” 魏然朝她走了两步，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我刚才还在想，怎么没有看到你。”
这句直白的话，让周围几个女生的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带着探究和嫉妒。
李烨能感觉到，他身上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是那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自信，混着书卷气，像杯加了冰的威士忌，既清冽又灼人。
但是不好喝！
眼前的魏然，和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衬衫、在篮球场上笑的少年，像是两个人。
“谢谢。” 李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然后绕过他，径直冲向正在沙发上和女生们说笑的闺蜜，“黄焮！”
黄焮回过头，看到李烨急吼吼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家着火了！快回去！” 李烨的声音压得很低。
黄焮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下意识歪了歪头，一脸茫然：“啊？我家没装监控啊，你怎么知道的？”
李烨没好气地眨了眨眼，用只有两人能听懂的语气说：“火势挺大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黄焮愣了半秒，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下大腿：“哦！对对对！我妈早上还跟我说煤气阀有点松！”
她一把甩开旁边递来酒杯的手，站起身就往外走，动作比李烨还快，“那我先走了啊，你们玩得开心！”
两人毕竟是闺蜜，之间的默契还是有的。
在李烨眨眼的时候，黄焮就明白过来，这哪里是自己家着火了，明明是这家伙想要施展火遁之术啊。
也是也是，这聚会也太不好玩了。
不就是LV包包，爱马仕和巴黎世家嘛！有什么嘚瑟的。
两人刚冲到包厢门口，一道身影突然横亘在面前。
是魏然。
他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浅灰色西装的袖口被挽起，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表盘反射着包厢里的彩光，晃得人眼睛发花。
“别急着走。” 魏然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落在李烨脸上，“高中时候，你给我写的那封……”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风掠过。
李烨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从他身边冲了过去，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小鹿。
黄焮反应也快，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走廊尽头。
魏然的话音悬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哦，是那封被他压在课桌抽屉最底层，后来搬家时不小心弄丢的情书。
他记得当时拆开时，信纸边缘还画着小小的漫画，笨拙又可爱。
可刚才李烨冲过去的瞬间，他分明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
魏然缓缓转过身，看着两人消失的门口，嘴角的笑意一点点褪去，眼底的光也渐渐冷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的伪装，被人看破了，这样的感觉并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