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叶羽和朱玉瑶的这段缘分，完全可以说是由这个布尔顿的一纸书信从中促成的。
要不是他突发奇想，指名要朱玉瑶跟他和亲，朱玉瑶也不会冒险放出云王，从而引出之后的一连串事端。
如今，他居然连朱玉瑶站在他面前都认不出，平白让朱玉瑶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
叶羽要他一个道歉，似乎也不算是太过分。
但布尔顿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哈！道歉？怎么可能？那是我在谋略上的杰作！我把中原的王玩弄在股掌之间，让他们兄妹离心，让他们骨肉相残！就算当初送来的是真郡主我也会说是假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打算要退兵！”
“你听到了？所以你没有必要自责的。”叶羽略微俯首，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知道的，突厥人从以前就是这样，我要是真的嫁了过去，地位必然比奴隶都还不如。”朱玉瑶无声地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是特别自责的，更多的只是……”
“朱梁的事儿也不怪你的哈，”叶羽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根本不知道朱梁的所作所为，只是待在那深宫里，所以大可以不用为了不属于你的罪孽，整天愁眉苦脸的。”
叶羽时至今日仍然能回忆起初见朱玉瑶时候的样子，那个开朗活泼，明眸善睐的女孩，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无邪娇憨，天真烂漫。
第二次见面是被云王绑来，之后定居黄州，从那时起叶羽就再也没能看到她眼中那明亮的光芒。
老实说她过得怎么样原本不关叶羽的事，如今对叶羽有好感的女孩儿多了去了，各个世家大族巴不得把自家的优质女孩儿往叶羽的后宫里塞……
但她既然救了李小玉一命，被李小玉带了回来，又对叶羽一见钟情，之前还听说她为叶羽求情，想让朱梁破格将叶羽提拔为举人，让他做个县令……
虽然叶羽那时会不会答应还是两说，但至少她有这份心意。
所以叶羽也不介意为她解开心结，至少让她开心一些，不要再这么整天愁眉苦脸的。
那不是属于她的罪孽啊，大梁王朝的覆灭不怪她，大梁境内的百姓生活得水深火热也不怪她。
“赎罪，是我唯一能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意义了。”朱玉瑶垂着头，叶羽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我不知道天下之大还有哪里可以接纳我，还有哪里可以让我尽情欢笑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郡主啊，郡主啊，原来连你的余生都被我那一封书信给玩弄在股掌之间！你从皇宫里逃了出去，落进新王的手里，却还是无法获得自由！”
“你很开心吗？”叶羽眉头一挑。
“开心得不能再开心了！比在中原肆意烹煮中原人，看他们在锅里痛苦嚎叫的模样还要开心——”
话音未落，一声雷鸣从叶羽的手心之中响起。
那是叶羽的格洛克手枪，一颗子弹贯穿了布尔顿的左大腿。
叶羽有点听不下去了，他想把这玩意儿千刀万剐。
“啊……”
于是张狂的大笑变成了嘶哑的哀嚎，布尔顿捂着大腿缓缓跪地，额头上全是冷汗，却还是拼了命挤出一丝微笑：“你就算把我给杀了，她的悲惨命运也不可能会有所改变……”
“谁说的？”
叶羽一把将朱玉瑶搂进怀里，同时又是一颗子弹贯穿了布尔顿的右手臂：“她跟在我身边会很幸福，我会让她成为我的皇妃之一，让她享有富贵，让她获得无限的尊崇……”
“而你，只配在这个牢笼之中，慢慢地腐烂！”
听得此话，布尔顿不仅没有恼怒，反而诡异地笑了起来：“嘿……嘿嘿嘿……中原的新王啊，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但你能够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吗？”
“覆灭了大梁王朝的人是你，不是我！杀了她的哥哥的也是你！”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布尔顿用左手食指指着叶羽和朱玉瑶，“而她，之所以在你的身边也不是因为她愿意，而是不得不在这里！是迫于无奈，是被你逼的！你把她的幸福全都从她身边夺走了，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给她幸福，真是笑死人了……”
“不是这样的。”
朱玉瑶猛地抬起头来，眼眶很红，面上还带着泪痕。
但她的目光坚定，此刻她的模样完全没有女儿家的那种柔弱之感。
“不是这样的……我的不幸，不是由叶羽造成的。”
尽管叶羽覆灭了大梁王朝，尽管叶羽亲手处死了她的哥哥……
但是，很奇怪啊。
对这个人，就是恨不起来。
是因为他留了她一命吗？还是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开解她，让她不再纠结于过去，纠结于罪孽，能够坦然面对今后的人生呢？
“一条鱼浮上冰面换气，偶然看到了正在钓鱼的人，一朵长在悬崖上的花偶然看到了正在攀爬峭壁的少年。”
那是错误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就像引诱飞蛾的烛火，哪怕会被点燃，被烧焦也想要奋不顾身地扑上去。
待得扑过去的那一刻，才发现……那不是火焰，而是温暖的阳光。
鱼儿上钩了，却是被放进了精致的鱼缸里。
花儿被摘下，却是被栽进了养料充足的花盆之中。
这个人很善良啊，善良到让人恨不起来。
“我的心中早就没有恨了……”
早就没有对于叶羽的恨了。
“和叶羽在一起，我很幸福。”
连叶羽都吓了一跳，没想到朱玉瑶居然会这么说。
更没想到的，是朱玉瑶竟是反抱住了叶羽的腰际，靠在叶羽的身上。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把杀兄仇人当作恋人的……”布尔顿忍着疼痛嘲讽着，话没说完就被朱玉瑶打断。
“朱梁该死。”
叶羽有种奇妙的感受，朱玉瑶此时像是变回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
无邪娇憨，天真烂漫。
“我和叶羽的关系，轮不到你这个阶下囚来多舌，我和叶羽——会很幸福！”
像是对着某个神明许下誓言，朱玉瑶抱着叶羽，语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