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二人异口同声道。
泥塑车间最不缺的就是泥巴，他们没在这个车间里待多久，那泥巴就已经踩得满脚都是。
“嗯哼。”林泊点头，“那你们对【美杜莎之瞳】的了解又有多少？”
“其实不多，都只觉得【美杜莎之瞳】能够把各种物体变成石头吧？”
“那你们想没想过，为什么这些雕塑会“活”过来?”
茜茜拧了拧眉心，往林泊胳膊上来了一巴掌，“说明白点，打什么哑谜?”
不知道她和周舟脑子没那么快嘛真是的……
林泊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被打的那一块，他觉得那里肯定已经被打肿了。
“我觉得你们对【美杜莎之瞳】的了解太少了，这个神级道具远远不止把物体变成石头这么简单，它把物体变成石头之后，甚至会赋予这些物体一定的能力让它们“活”过来。”
他加快语速，“就相当于赋予了它们一定的生命！”
“生命?”周舟回头望了眼那燃烧着的泥塑厂，只见那天空中的血光越来越暗淡，“所以说……”
林泊点了点头，“没错，那些雕塑的确是经过了【美杜莎之瞳】加工的，只是它加工的不是已经制作好的泥塑，而是还是一滩烂泥的泥巴。”
泥塑车间里最不缺的就是泥巴，【美杜莎之瞳】早已经对泥巴下了手，在某些时刻，这些泥巴会自动开始加工成各种各样的小雕塑。
自己成型，自己变硬，最终成为雕塑。
它的成型速度一定是极快的，所以才会源源不断的从车间里涌出。
白虎身躯庞大，车间放不下，所以是一边制作一边出现，丹顶鹤与它同理。
所以，林泊才会一把火烧掉那些泥巴。
三人不再说话，静静地陷入了沉思。
天空中的血光渐渐淡去，又恢复成了纯粹的黑暗。正如现在被掀开幕布的村落，一切未知正在进行。
★
三人摸黑回了王家。
王家的大门旁高高挂着两柄红灯笼，诡异的如同新娘子的红盖头，门后通往的不像是凡人宅院，而是通往冥界的奈何桥。
大门没关，里面的灯光洒在门前的地面，其余地方皆是黑暗。
靠近大门，就能听见一阵似有若无的轻呓声。正是陈暗那个装模作样在那里念什么往生咒。
林泊也不知道为什么陈暗会出现在这儿，他的身份为什么会从一个医生变成什么大师，不过总而言之，这和他都没有什么关系。
只要不耽误他完成任务，他当个神仙都没问题。
只是陈暗一直待在这里，他们就没法从大门进去，也没办法靠近棺材检查尸体。
三人默默地看了眼对方，都在思索着该让谁去把陈暗解决掉。
最终，茜茜和周舟的目光都落在了林泊身上。
林泊:“?”他真的打不过啊两位！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好吧，比起他们两个，自己似乎是最适合去和陈暗打交道的。
用不了武力，那就用脑子。
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坦然的走进了王家宅子。
屋内有点闷热，红蜡烛和香还在源源不断的燃烧着，周围几个房间的门全部都关上。两口棺材摆在中间，而陈暗已经换了位置，跪坐在面前的蒲团上，低声念着手里的经文。
空洞的有些不对劲。
脚步声传来，陈暗身形未动，依然闭着眼。
“陈医生。”林泊站在他身边，“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唐，啊不，林先生。”陈暗睁开眼，淡定的给前面的香炉续上香，“您不也没休息吗？”
“夜这么深了，您你来上香啊？”
“……”林泊额头青筋跳了跳，勉强的翘了翘唇瓣，忽略掉他话里的讽意，“我只是很好奇，陈医生怎么变成了陈大师?”
“知道那么多，对你没好处。”陈暗道:“不过在这里遇到你，我也很惊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看见我曾经的助力，我很开心。”
林泊耸了耸肩，当他又在胡言乱语。
上一个副本同样出现异常关闭了，他本来还并不是特别理解关闭的原因，现在彻底明白了。
陈暗这个Npc跑了，难怪那个副本出问题。
就在他要继续说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声！
“啊！”
尖叫声瞬间打破了这寂静的夜空！
陈暗脸色一变，当即就要起身往楼上跑去。可他的腿才刚抬起，就又稳稳地落在了蒲团上。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念起了繁杂的经文。
这样子倒是有些出乎林泊的意料。
他紧紧的盯着男人，“你不上去看看?”
“用不着我。”陈暗语气平静，“楼上有其他人。”
“哦，是吗？”林泊微微挑起眉，“可我需要你上去看一看。”
下一秒，一抹暗意划过林泊的眸子深处。
他的手搭上陈暗的肩膀，低声像是在蛊惑道:“你要上去看看。”
语音刚落，林泊就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抽离开来，似乎被强行吸进了另外一片空间。
这种感觉很熟悉，林泊前不久才体会过。
这片空间不再是纯净的一片空白，周围的背景播放着各种各样的记忆，有林泊认识的人。
比如说他自己，比如说封再鄢。
当然，也有很多他不认识的人。
而在这片空间里中，有一团红色的光源。与先前那些雕塑体内的力量本源相差无几，只是这团红色光源却让人感觉到更加狡诈。
林泊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进入了陈暗的意识海中。陈暗的实力强毫无疑问比他强上许多，他对他的控制时间只有五秒。
那团红色光源，他碰不得。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催动自身，对着这片意识空间下达指令，让其潜移默化的植入陈暗的脑海中。
“你要离开这里，去楼上。”
这句话就像是要被印在陈暗的大脑皮层一样。
陈暗眼中悄无声息的滑过一丝红光，他隐晦的勾了勾唇角。
只是这道红光转瞬即逝，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面容平静下来，冷静的说道:“我思考了下，你在这下面待着，上面没人，我上去看看。”
说完，他一点不犹豫的站起身，朝着楼上走去。
嗯?
林泊蹙了蹙眉心。
这个指令那么容易的就下达成功了吗？他以为会失败的，毕竟他也只是做个实验，没觉得自己的异想天开会成功。
甚至这是他第二次使用【侵蚀】这个技能。
不过不管怎么样，陈暗走了，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林泊抿了抿唇瓣，转过身。
“出来吧。”
一大一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茜茜甩着自己的小辫子，“你挺厉害的，三言两语就把他给唬住了。”
林泊摇了摇头，“不，我觉得自己的暗示是失败的，陈暗不一定接收到了我的暗示。”
他的直觉告诉他，陈暗是装的。
“不管是不是装的，他没阻止我们。”周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塑胶手套，一人给了一双戴上，“准备开棺。”
他们先开的是王德树的棺材。
王德树本来在这一天就要下葬的，结果他儿子的死瞬间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甚至直接把他忘掉了。
这黑色的棺材在这里摆了很久，说不准什么时候王念娣就想了起来，把他拉去埋了。
茜茜深吸一口气，指尖搭上棺盖，用力往上一掀，那厚重的棺材盖子瞬间落地，在就要摔到地上时，被窜出来的藤蔓接住。
差一点，就要发出大声响把其他人也引来了。
只是，这三人呆呆的看着棺材里的一切，目光震惊，半点没想到差点刚才就犯了错。
他们难以置信的望着棺材里的尸体。
数不清的苍蝇和铺天盖地的血腥味从棺材里涌出，瞬间遮住了他们的视听。
好一会儿，茜茜受不住了，“yue”的一声，捂着嘴跑到门外去大吐特吐！
救命！太恶心了！
尸体的脸是很完整的，没有受伤，皱皱巴巴的，泛着淡淡的青紫色，看上去死的很安详。
半点没有王念娣说的脸着地被摔伤了的模样。
只是他的身体……实在是惨不忍睹！
从脖子开始，他的身体烂的稀碎，那已经不能称作是一具尸体了，简直就是一摊看不出形状的血肉。
骨头是骨头，肉是肉，皮是皮，连着白色的筋，搅成了一团。
若只是如此倒还好，但更让人恶心的是从这堆血肉里钻出来的蛆虫以及叮在肉上的苍蝇幼崽。
此时，这已经不像是身体，而是下水道里腐烂的血肉。
林泊难捱的挪开了眼，也难怪茜茜会觉得恶心，他个成年人看着都要受不了了。
周舟深吸一口气，指尖停顿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抖着手碰上了那堆血肉。
……不愧是狠人！
这下林泊不仅对这具尸体恶心了，连带着看周舟都有些恶心。
甚至周舟比这堆尸体还恶心。
“等等等等！”林泊看不下去了，连忙拽住他的手，“这就不用摸了吧？都烂成这样子了，你还能忍下去?”
“别吵。”周舟闭上眼，另一只手也伸了下去，一点点的从那血肉堆里揉捏起来，每一处都没放过，细致的一点一点捏过去。
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
“怎么？你摸到了什么好东西吗？”茜茜已经吐完回来，看着周舟这副模样实在忍不住出言:“真狠啊，不愧是干警察的。”
警察?
林泊眨了眨眼，看向茜茜，“他是警察?”
“一半一半吧，警察学院的，还没毕业就来这个游戏里了。”茜茜拉着林泊站远了点，嫌弃的看了眼周舟，摇了摇头，“刚开游戏的时候觉得自己是正义使者，去伸张正义，结果被揍了好几顿才收敛一点。”
其实看得出来，周舟平常做事就透露着一股沉稳的气质，就连说话都很冷静镇定。
不过……
“他看起来年纪很大了啊。”林泊一言难尽，“这个年纪，还没毕业?你确定他不是什么老师教授?是个学生?”
“怎么不允许别人长得老了吗？”
“哈哈，是哈。”
周舟嘴角狠狠的抽搐。
两位说别人小话能不能避着点他啊？
“其实刚来游戏的时候还好，稚嫩着呢，看到游戏里有人打架还上去帮忙，拿着个玩具手铐就要上。”
“然后被人打了好几顿，彻底老实了。直到后面进了公会，他才慢慢成长到如今这样子。”
可能因为是在警察学院上学，所以格外爱伸张正义，少年老成。
只是在这个游戏里，不需要那么多的正义。这个游戏里，处处黑暗，不公平才是常态，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很显然，如今的周舟就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才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
“你们进游戏也是因为‘它’许诺了你们什么吧？”林泊看着周舟问道:“你们的愿望是什么？”
周舟已经换了一坨肉去捏，扑鼻的血腥味也没能阻止他的动作。
“没有愿望。”周舟冷静道:“为人民服务，就是我的愿望。”
林泊:“……”
搁这儿上价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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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呼了口气，转而看向茜茜，“你呢？你总不可能也是没愿望吧?”
茜茜瞅了他一眼，挪开视线，嘟囔道:“不重要啦。”
两人不愧是一个公会出来的老大和小弟，连敷衍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只是没有等林泊说话，周舟那边就发现了新的东西。
“找到了！”
周舟抖了抖手上沾着的血肉，食指和拇指夹着一颗不大的石子举起来，眼神特别亮，“看！”
这是一颗很其貌不扬的碎石，没有什么特别的造型，只有一截手指那么大。
茜茜轻啧一声，勉为其难的接过这颗石子，“什么东西？从他体内搜出来的吗？”
“看样子像是的。”
那边的周舟已经开始继续摸剩下的血肉，摸出了第一颗后，其他的也随之出现。
分布的很散乱，在这堆连内脏都看不出的血肉中，居然会摸出那么多大小不一定石头。
有的大些，能有一根指头那么大，有的小到不足一厘米。
但无一例外，都格外的多，也都是从血肉里翻找出来的，被这些血肉紧紧的裹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周舟执意的翻找，还真不太好找。
“王德树的体内怎么会有石头?”
林泊没说话，捻着一颗小石子，放在手中一捏就碎了，他看着那些粉末，犹豫了片刻，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些石头……
“和那些雕塑是一样的材料。”他拍了拍手，笃定道:“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