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我。”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安心养伤，别想着找什么旁门左道的特效药，世上没那种东西。”
“……不行。”我攥紧被角，强撑着与他对视：“这件事，我必须亲自查明。至少……让我和你一同行动。”
涉及玄清，我实在难以相信他能不偏不倚。我不是不信任他的能力，而是恐惧那份可能存在的私心会掩盖真相。他可以介入，但我绝不能置身事外。
他沉默了，周遭空气仿佛随之凝固。良久，他才轻声问道，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所以，你是不信我？”
我垂下眼，避开他那似乎能洞穿一切的眼神，声音轻得几乎像一声叹息：“我曾经信过你很多次。”
但也只能是“曾经”。
“现在，你依然可以信我。”他向前逼近一步，试图在我眼中寻找一丝松动的痕迹。
我抬起头，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回应：“从发现被你们联手算计的那一刻起，我对你，就再也没有半点信任可言。”
他脸色骤然一沉，语调也随之拔高：“此事不仅关乎公子的清誉，更关乎我自身的清白！我岂会儿戏？”
“也关乎你们自小敬重的师父，不是吗？”我轻声补上最后一句，看着他倏然收缩的瞳孔，想来这句话精准地刺中了他所有顾虑的核心。
然而，他迅速地转变了脸色，往房间门口走去：“我不想与你争辩，我自会公正公平地对待这件事，你乖乖养伤，眼下你这样的身体状况，只会拖我的后腿。”
在他踏出房门之前，我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桓已久的问题：“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为了不让你师父起疑，你用了什么邪法改变毒发状态？”
“你这是在担心我？不过是用内力强行改变脉象罢了，算不上邪法。”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外，脚步声渐远。
他是猪吗……还分前后腿。
他脚步声消失的刹那，我强撑的镇定也随之溃散。冷汗浸湿了后背，鞭伤火辣辣地疼。
可他们不给我特效药，我带着这深可见骨的鞭伤，行动处处受制，又该怎么去找人？
思索良久，我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夜幕降临，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我在房间里徘徊许久，听见外面再没有一丝响动，终于决定出门去办事。
月黑风高夜，我穿着一身夜行衣，从房间摸了出去。古代也没个手电筒，就揣了两个火折子和一个夜明珠，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用。
药王谷晚上并不是全黑，各处建筑的檐下也是掌了灯的，但视线盲区还是不少，我悄无声息地穿梭在药王谷的竹林小径间和楼宇之间。
第一个应该查的就是药庐那间上锁的阁楼，那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也是见得最多的一个阁楼。
可是这蛊奴真的是无处不在啊，走路没声，脸色青灰，离开了药王谷这么久，时隔一个多月，再在半夜看见这些似人非人的东西，依然能把我吓得够呛。
我贴着冰凉的墙壁，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刚才恐怕是被蛊奴瞥见了，青灰的面孔在月光下闪过，几乎让我心跳骤停。
蛊奴的脚步声……不，他们根本没有脚步声，只有衣料摩擦过草叶的细微窸窣，以及那若有若无、带着腐朽气息的呼吸。
不能再往前了。药庐的阁楼就在竹林尽头，可通往那里的唯一小径，正被两个徘徊的蛊奴无声封锁。他们像是在那里生了根，一动不动，只有偶尔僵硬的脖颈转动，扫视着周围。
时间一点点流逝，冷汗顺着我的脊梁往下滑，我焦灼地计算着时间。再等下去，天就要亮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猝不及防地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
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地用手肘向后猛击，手腕却被人轻易攥住。一股极淡的、带着霜雪般凛冽，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若有若无腥甜的气息萦绕过来。这味道……
“别动。”是荒婪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流拂过耳畔。
他松开手，将我往后一带，彻底隐入墙角的阴影里，他的身形完全将我覆盖。我抬头，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
“你……。”我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还生出了一股子莫名的心虚。
“你的伤……”没成想他在对我生龙活虎状态有过短暂的疑惑后，第一句话就是单刀直入的质问：“你服用了忘忧散？”
“呃……。”
我无言以对。
“谁给你的？”
又是一句质问。
“什么忘忧散，听都没听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就打死不承认，怎么啦。
“沈还寒，你嫌命长了？”
见我抿紧嘴唇，一副顽抗到底的模样，荒婪眼底的怒火反而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深、更沉的东西。
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俯身逼近，那双在暗夜里也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死死锁住我。
“不承认？”他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寒意：“沈还寒，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你呼吸间那点微末的甜腥气，瞒得过谁？”
我心头猛地一悸，下意识就想屏住呼吸。他竟然连这都能察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强自镇定，试图挣脱他的钳制，却被他反手扣得更紧，腕骨传来一阵清晰的痛感。
“不知道？”他另一只手突然抬起，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我的颈侧动脉：“忘忧散能压住鞭伤剧痛，让你此刻还能活蹦乱跳，代价是什么，需要我提醒你吗？燃烧精血，折损寿数！给你药的人，是想帮你，还是想让你死得更快一点？”
他话语中的尖锐和某种……被压抑的急切，让我怔住了。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我偏过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你能不能不要关注这些细枝末节，把精力放在正事上面。”
“细枝末节？”荒婪的指尖几乎要贴上我的皮肤，那凛冽的气息将我完全笼罩：“你的命，在你看来只是细枝末节？”
他话语中的重量让我心头一窒，竟一时找不到言辞反驳。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谁给你的忘忧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