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荒婪指向那些个钱箱子说:“用这个换来的腰牌,不必排队。”
我将信将疑地握着腰牌走向侧门。守门弟子查验后果然恭敬行礼:“贵客请随我来。”
他领着我穿过一条安静的回廊,完全避开了外面拥挤的人群。回廊尽头是一间雅致的静室,檀香袅袅,几位药童正在整理厚厚的求药帖。
“请在此稍候,稍后会有人来收取锦囊。”
我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只见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药材图谱,图下密密麻麻贴满了求药帖。随手翻开几页,都是各地百姓求医问药的恳求:
“家母咳血三月,求神医赐方。”
“小儿高热不退,愿以全部家产换药。”
“遂城瘟疫蔓延,恳请药王谷施以援手...”
原来这药王殿,竟然是寻常百姓向药王谷求药的唯一通道。所有锦囊都会被整理后送入谷中,由玄清师父亲自批阅。而手持腰牌的“贵客”,则能优先呈递求药帖。
看来这腰牌,买的不只是速度,更是一个被看见的机会。
正当我感慨之际,一位青衣弟子快步走入,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明显一怔:“这位姑娘,您的求药帖...”
我这才想起荒婪塞给我的锦囊。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封以荒婪的名义写的求药帖,字迹与我的丑字如出一辙,字里行间也是我说话的口气,非常现代的大白话:
“玄清师父,荒婪中了‘浮生若梦’,命在旦夕,求师父救命!”
好个荒婪!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既然直接回谷会引起怀疑,那就让我以中毒求医的名义,引玄清主动出来见我们!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回药王谷去……,求药的路子明显更迂回,更慢啊,我们还耽搁得起吗?
青衣弟子收走了锦囊,又给了我几贴强身健体的补药,我看着青衣弟子离开的身影,心想,他们体内的又是什么蛊?
回到客栈,第一时间就去荒婪房间找他,推开门就见他一副悠闲姿态坐在桌边喝茶。
“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冲到他的身边坐下,把茶杯从他手里抢走,扣在桌面上:“原来药王殿就是寻常人向你师父求药的途径。”
他把桌子上一个精致的木盒推到我面前,语气温和道:“左右已经中了毒,不如合理利用,也省的被师父怀疑。”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是一盒栗子糕,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一路我们都在一起,也没见他中途离开过。
我本能地拿起了一块栗子糕,几乎要进嘴,又拿了出来,放回了盒子里,违心地说:“我已经不爱吃栗子糕了。”
“现在不想吃没关系,下次想吃了,我再给你做。”
“再”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出了一语双关呢?
“我在凤寰宫吃的那些栗子糕,也是你做的?”
“是。”
我一时哽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就说凤寰宫厨房大师傅的手艺怎么可能和青天白月楼的一模一样,现在才发现真相,我也真是太蠢了。我在凤寰宫可没少吃栗子糕……。
“那个……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因为栗子糕,油然而生的心虚让我在和他说话时,眼神不由自主地四处乱瞟,但我也确实不是没话找话,他的脸色是真的差,比早上和我去药王殿的时候差的多。
“是不是你的伤口恶化了?”
我想看他的伤,可手伸到一半,就僵在了半空,作为盟友……我似乎不应该有这样的举动。于是尴尬地在耳后绕了一圈,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耳发。
“没有,是浮生若梦的毒性开始发作了。”
荒婪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寂静的湖面,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猛地抬头,这才真切地看清他的状态。不是伤口恶化那种具象的痛苦,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倦怠和疏离。
他的眼神不再像往常那样锐利逼人,反而蒙上了一层薄雾,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在看这个世界,偶尔,眼底会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虚幻的愉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这比看到他流血更让我心惊。
“你……”我的声音有些发紧,之前关于栗子糕的那点尴尬和心虚瞬间被这股寒意冲散:“你不再用内力压制了?”
“总要让他看到‘真实’的症状,不是吗?”他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很淡,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平静:“师父不是寻常人,作假骗不过他,若非我无法依靠自己压制毒性,又怎会求助于他。”
所以他是在放任毒素侵蚀自己!用他自己的身体,来演这出最真实的戏!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我的心头,说不清是气他的不计后果,还是别的什么。我再次抓起刚才抢下的茶杯,重重顿在他面前:“那你也不能……!万一、万一你沉浸在梦里醒不过来怎么办?”
话一出口,我就愣住了。我这是在担心他?
荒婪似乎也因我这突如其来的激动而怔了一下,他眼底的薄雾微微散开,清晰地映出我有些失措的脸。静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一丝难言的微妙。
“浮生若梦不是幻蛊,怎会醒不过来?”
他的语气冷静到把我突出得像冷宫疯了的妃子。
“就算醒过来了又怎样,幻象褪色,记忆模糊、混乱,从近事到旧约……你会死的……。”
我努力回忆着沉临给我科普的话,也逼着自己尽量冷静。
他端视着我的眼睛,像是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是怕我死还是怕我忘记你?”
“我……”都怕,可话到嘴边硬生生转了一个弯:“我怕自己又欠你一条命这辈子都还不起,更怕花清流因为你的死找我算账,要我偿命。”
“若是担心这些……”他面色未改,侧过头避开我的视线,声音淡得像快要散去的烟:“大可不必。你欠我的,从来都不必还。至于公子——”
他顿了顿,语调里染上一丝若有似无的涩意:“他同样爱你至深,自然不会因我而伤你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