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绛愤然离去，我的腿像钉子一样扎在地上一步也没去送，等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我才缓步走到凤寰宫门口，靠着门框滑坐到了门槛上。
“娘娘，这天怕是要下雨了，进屋吧，公主已经走远了。”
明月虽然嘴上在劝我，手上依然拎着一把伞。
我眺望着黎绛离开的方向，故作轻松地自言自语：“好了，这下彻底没朋友了。”
春茗悠悠道：“奴婢们不明白娘娘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但是娘娘这么做必定有自己的道理。”
“哪有什么道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这荣华富贵，权利地位太迷人眼，和微不足道的交情相比，更得我心。”
我相信明月，但不信春茗以及凤寰宫其他宫人，所以更要随地大小装，最好把自己也一起骗了。
入夜，我发疯，在凤寰宫外，把从婪音府穿出来的嫁衣一把火烧了，十分钟后，那套后服也被我扔进了火堆，这两件本该属于靳若微的衣服，今天我送还给靳若微。
宫里除了膳房，都禁明火，我这把火吸引来了一半的目光；火堆里露出的后服一角又吸引来了另一半目光。
火光映照着我的脸通红，热浪也熏得我皮肤发烫。
围观的宫人不少，没一个人敢上前灭火，也许是等着看笑话，没想过要灭火。
我听到有宫人窃窃私语：“在凤寰宫外放火，还烧了后服，沈昭仪不止昭仪当到头了，我瞧着沈家女这小命也到头了。”
“明日便要封后了，怎么这会儿突然发疯了，咱们快回去禀报娘娘。”
可惜各宫娘娘还没来得及看热闹，火堆就已经燃尽，没有各宫宫人所期待的兴师问罪，整个皇宫静得可怕，遥仙宫，颐华宫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劲！”
我无趣地揣散火堆里的灰烬，转身进了凤寰宫。
直到天亮，礼部的人又来了，这次礼部侍郎亲自来了，我也终于见到了谢之晗的老爹，上奏本弹劾我的谢恩。
谢恩抱拳躬身：“陛下听闻娘娘对后服多有不满，特命礼部连夜重制后服，请娘娘过目。”
原来颐华宫那边不是不知道啊，处理方式还挺低调的，准备封后大典结束再和我秋后算账吗？
属于靳若微的后服礼服都已经烧给她了，这套新的，也该我自己穿了。
“昨夜心情不好，一不小心把后服给点了，还要劳烦礼部重制后服，本宫真是满心愧疚。”
我装模作样地拎起新后服的一角，垂下眼皮粗看了一眼，果然比昨晚烧的那套更华丽。
讲道理，衣服配饰这些小事根本不用礼部过问，有什么司绣坊，司织坊操心，可颐华宫那位偏偏就以封后大典兹事体大为由，动用了礼部亲自跟进这件小事，谢恩虽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皮下明显是不爽的。
尽管如此，该有的商务礼仪谢恩依然不减半分。
“娘娘言重，能为陛下与娘娘分忧，是礼部的福分，亦是微臣的福分。”
“呵呵，谢大人真是客气。”
说真的，我也不是什么社交高手，让谢恩感受到我的刁蛮任性也就够了，多的话我也懒得说。
我以为谢恩客气完了就会退出去，没想到他依然扎在原地，朝我施了一礼：“今日微臣前来凤寰宫，还有一事斗胆请教娘娘，不知当问不当问。”
当然不当问！
这些忠君爱国的老臣大多忠言逆耳，能问我什么问题？
谢恩却完全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居然直接就开口了。
“月余前在御花园，荣妃对娘娘不敬，陛下问询娘娘所闻之事时，娘娘为何会在陛下面前护荣妃周全？”
还好这小老头没说什么我不爱听的话，可是他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本宫是为了报中郎将救命之恩保明昭容一人罢了，保其他人，只是顺手的事。”
“原来如此，臣明白了。”谢恩面色不改，再次抱拳作揖：“吉时已到，臣告退，还请娘娘更衣罢。”
我不是落井下石的人，想救明安顺便捞其他人是真的，但想尽力保全所有人也是真的，那个时候黎昱明显已经听到了她们谈论的话，如果我再不出言挽回，那天的御花园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处置。
会不会是谢之晗和她老爹说了我性情大变的事，让谢恩察觉到了什么？
满朝文武哪个不是揣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最擅察言观色，谢恩如果有所察觉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今天的封后大典够奢侈，够隆重，可惜我和那位身着麒麟袍的人都各自心怀鬼胎，注意力分散得不能再散了，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走马灯一般掠过。我一直都没能有机会见到黎昱口中完好无损的靳若南。
直至补完帝后大婚婚礼，送入颐华宫洞房，我的神志才回当下，红色的盖头外，麒麟袍的主人动情地说：“小寒，我终于娶到你了。”
这个声音？
没等他动手，我就自己一把扯下了盖头，根本不需要专门辨认，我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娘娘，不可！”宫人出声制止，不过已经晚了。
“无妨。”麒麟袍的主人却温声维护。
我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身前，这里竟然站了一屋子的外人，幸好没有一时口无遮拦喊错名字。
又走了一连串流程，最后一趴才终于全部结束，宫人们集体退出了“新房”，也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今天这么重要的事情，黎昱怎么不自己参与？”
“因为兄长愿意成人之美，给我一个娶你为妻的机会。”
花清流说这话的时候双眸里浮动着柔和的波光。
他不会把这次婚礼当真了吧？
他真的对上次没和我结婚产生了不必要的执念啊。
我赶紧提醒他：“花清流，你没必要太认真，你知道的，这一切都是计划，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他依然眸含秋水：“没关系，即使是假的，我也很欢喜，即使你满心都是陆憬泽。至少我娶过你，至少这一刻，是我在你身边。”
阿西吧，又提陆憬泽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