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不是习武之人,并且这会儿几乎连心跳都快停了,内力的渡入更需要小心谨慎。
要是稍微多了分毫,恐怕反而会让她的心脉承受不住,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胎儿,胎儿的心脏更加脆弱。
所以,这对于内力的把控极为严苛。
短短几秒钟,宁锦璃的额头就已渗出汗水。
“唔……”孕妇轻哼一声,逐渐恢复意识,睁开了双眼。
宁锦璃马上说:“你孩子冒头了,我在给你接生,你快用力!”
听到这句话,孕妇想都没想咬紧牙关开始使劲儿。
宁锦璃怕她咬到舌头,往她嘴里塞了一卷毛巾。
与此同时,瘸子军师带着黑水寨的弟兄们已来到附近,远远地就看到了火堆光芒,还有旁边朦胧的人影。
瘸子暗想,莫不是杀手跟那对男女有某种联系。
否则今晚的状况怎么会那么巧。
先是神秘男女溜进寨子里,接着二当家被人追杀到了自家地盘门口,然后二当家偏偏又被神秘男女带走……
如此看来,说不定还有其他杀手已经跟那对男女汇合了。
“传令下去,都给我听好了,”瘸子根据推测,咬牙切齿下达命令,“碰到二当家之外的任何人,全都杀无赦!”
很快,除了和瘸子一条船负责保护他的人之外,其余六百多人悄无声息下了船,没入冰冷的水流中。
他们用嘴咬着尖刀,朝着有篝火光芒的沼泽滩涂游了过去。
滩涂之上,简陋的树枝帐篷里。
少女从昏迷中苏醒,睁眼便看到一男一女围在孕妇身边,而孕妇满脸痛苦神色,嘴还被堵住了。
猛一看,像极了正在遭受虐待!
这还得了?!
她一个激灵翻身而起,惊慌怒斥道:“你们在干什么!放开她!”
话音未落,她情急之下随手抓起一根木棍朝着萧启棣后背狠狠砸了过去。
嘭!
胳膊粗的木棍断成了两截。
一切发生得太快。
宁锦璃和萧启棣都专注于接生,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棍子下去,打得萧启棣脸色都变了,但硬撑着没动。
宁锦璃急忙说:“我们在接生!孩子快出来了!”
“啊?要……要生了?”少女错愕不已,慌忙丢掉手中握着的半截木棍,尴尬地对萧启棣说,“是我误会了,你、你没事吧?”
萧启棣冷声道:“你的棍子要是再往上挪几寸,我就有事了。”
“抱歉抱歉,还请恕罪!”少女一个劲道歉,“回头我向你赔礼。”
说完,她赶紧凑近。
无意间瞥见孕妇张开的双腿,中间露出胎儿半个脑袋,像一团黏糊糊的肉球,吓得她脸色都变了。
她才十几岁,哪见过这种场面,赶紧挪到了宁锦璃身边,小心翼翼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宁锦璃道:“别影响我们就行,你去看看老人的情况。”
“是是是!”
少女急忙后撤,检查了下自己的伤势,又把老人唤醒。
两人身体并无大碍,低声交流了几句。
虽不知这两个正在帮助孕妇生孩子的人是什么来头,但应该不是坏人。
便一块儿蹑手蹑脚地来到孕妇身边。
他俩很紧张孕妇的情况,看着孕妇满脸冷汗神色痛苦,由于在拼命用力,额角和脖子上青筋暴起,两人无比揪心。
“怎么样,孩子的头出来多少了?”宁锦璃问道。
萧启棣表情凝重,“还是只出来小半。”
宁锦璃暗道糟糕,这孕妇已经是用尽全力了,可相对于生孩子需要的力气而言,还是远远不够。
自己只能持续传输细微内力维持孕妇清醒,却不能加大内力传输,否则母体和胎儿都承受不住,会更加危险。
老人跪在一旁,流着泪说:“夫人……用力啊!”
少女也开口道:“夫人,刑家就剩你和肚子里的遗孤了……你千万不能有事,老侯爷和老夫人,还有刑将军……一定在天有灵都在保佑你,你撑住!”
听到这番话,孕妇眼睛里溢出泪水,突然间爆发出了一股力气。
萧启棣瞪大眼睛道:“动了!孩子的脑袋露出来更多了!”
宁锦璃见状,急忙让老人和少女凑到孕妇耳边,握住她的手,继续给她说话。
终于,孕妇在一声闷吼过后,她紧绷到了极致的身躯陡然瘫软,嘴巴张开,被咬烂了的毛巾缓缓滑落。
“夫人!夫人!”少女和老人吓坏了。
“生出来了……生出来了!”萧启棣肩膀发颤,慢慢地从孕妇两腿之间,捧出了个黏糊糊血淋淋的新生儿。
老人瞬间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少女大声道:“夫人你听见了吗?孩子生出来了!你不要睡过去啊!”
“孩……孩子……”女人眼睛微闭,气若游丝。
宁锦璃持续用内力吊着她一口气,加上她爆发出了惊人的意志力,这才没有昏迷。
“等等……启棣!孩子怎么没哭?”宁锦璃发现了不对劲。
萧启棣愣了下,低头看着怀中婴儿。
这孩子浑身紫红,不仅没哭,连动都不动一下。
“快!拍拍他!”老人回过神,连忙提醒,“我听稳婆说过,刚出生的孩子,若无哭啼,便需要拍其臀部,若再不哭,则倒置拍其脚。”
萧启棣二话不说照办。
按照方法依次尝试,几巴掌下去,婴儿微微动了动,可还是没发出声音。
众人心都凉了。
宁锦璃脑子飞速运转,“给我试试!”
萧启棣马上将婴儿递给她。
宁锦璃接到手才发现,这孩子又大又沉,明显比正常新生儿大了一圈,能在如此情况下生下来实在是奇迹。
她试着掰开婴儿的嘴,便发现婴儿嘴里充满了淤泥状的粘液。
果然没猜错。
这孩子露出半个脑袋的时候,由于母亲浸泡在泥水中,就有少量淤泥和羊水也浸进了其口鼻中,形成粘液卡在了咽喉部位。
宁锦璃毫不犹豫用嘴把粘液吸了出来。
迅速吐掉后,再将婴儿翻个面,轻拍后背,同时渡入更加细微的内力。
婴儿猛地咳嗽几声,接着发出了嘹亮的啼哭!
紫到快要发黑的皮肤也随之恢复正常。
萧启棣、少女还有老人,都在这一刻如释重负,紧张到了极点的心情放松下来,差点都瘫坐在地。
宁锦璃用医药箱里的工具迅速剪断脐带,把孩子擦干净,拿毛巾包好,轻轻放到女人怀中。
“孩子……我的孩子……”女人泪如雨下。
宁锦璃探了探女人的脉搏,虽然很微弱,但已趋于平稳。
她长舒一口气,跪下来朝天空拜了三拜,“多谢老天爷保佑,母子平安……”
“是男孩?老天有眼!让刑家没有绝后!”旁边的老人激动不已,也哐哐一顿猛磕头。
从方才老人和少女说的那些话来看,这母子俩家族的身份很高,女人的公婆是侯爷和侯夫人,其丈夫还是将军。
另外,这里属于泽国境内。
姓刑……侯门将军……
这些信息组合到一起,让宁锦璃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但现在没空细想,还得好好安顿这母女俩以及少女老人才是。
要是帮人生完孩子就不管了,把他们扔在这水贼出没的江河沼泽中,他们肯定活不过三天。
哗——
细微的水流声在这片狭小滩涂周围响起。
宁锦璃和萧启棣都敏锐地听出了其中的异常,似是有东西从水里冒了出来,不像是正常水流的声音。
“你们两个,照看好母子,待在帐篷里别出来。”
宁锦璃向少女和老人交代了一句,随后和萧启棣出了帐篷,又迅速用更多树枝杂草将帐篷尽量隐蔽。
帐篷本就是他俩用树枝树叶简单搭建起来的,既小又不显眼。
少女老人还有刚生了孩子的女人紧紧挤在一块儿,共同护着婴儿。
婴儿似乎也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没有再发出哭声。
“难道……是杀手追过来了……”女人发着抖,声音很小,充满了恐惧。
她自己倒不怕死,但她害怕孩子刚出生就没命。
“别怕,”少女轻声安慰,“不管怎样,我都会保护你们。”
老人也开口道:“小姑娘……倘若真是杀手来了,我定会跟他们拼命,吸引他们注意力拖延时间,还请你……一定要保住刑家唯一的血脉。”
少女说:“就算杀手来了,还不一定能发现我们呢,我还感觉,搭救了咱们的那两个年轻男女不是一般人,女的不好说,男的嘛……光是那身板和气势都够唬人了,而且他挨了我一闷棍,棍子都打断了,他什么事都没有。”
三人议论之际。
帐篷外的萧启棣和宁锦璃走到了滩涂边缘,冷眼凝视着泛着点点波纹反光的水面。
夜色深沉,浓雾环绕。
两人身后跳动的篝火是唯一的光源,照明范围很有限。
“别藏着了,都出来吧!”萧启棣朗声道。
话音刚落。
哗啦——哗啦——
接二连三的水花声响起。
密密麻麻的人影飞快蹿出水面。
宁锦璃眼睛逐渐睁大,“嘶……这么多?恐怕有上百个了吧?这帮水贼跟刑将军家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吗?连孕妇都不肯放过,奔着斩草除根来的啊!”
“我看不止上百个。”萧启棣转身一脚踢向篝火。
大量燃烧着的树枝木棍被他踢向半空,然后如天女散花一般坠落。
闪烁的火光照出了更多钻出水面的人影。
萧启棣眉头皱起,“粗略估计,没有一千也有个六七百号人。”
宁锦璃心里咯噔了下。
俗话说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况且这还是水贼们的地盘,有绝对的主场优势。
就靠她跟萧启棣两人,很难应对。
宁锦璃飞快盘算,眼下看来,最安全的办法肯定是走为上。
时空之门一开,带上那母子少女和老人跑路,这些水贼把整个黑水湾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人。
不过,这就等于要放弃后方三角洲密林里的小基地了。
这些天特战队员们没日没夜地忙乎,只为了可以尽快开始采集蛾翅草。
小基地已经成型,设备也都布置好了,眼看着就能以此为中心,建造采集点,不料出了这档子状况。
“唉……”宁锦璃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冲突不可避免,只能把送上门的这些水贼全部灭掉了。”
萧启棣淡淡道:“正好猴群还把水贼们老巢所在的位置告诉了我们,顺便一锅端掉。”
宁锦璃略作思索。
真下死手的话,她只要给特战队员们弄来几挺机关枪,就能让即将逼近的数百水贼有来无回。
接着再动用那架直升机,飞到水贼老巢上边,轻轻松松就可以彻底灭除。
而且,剿灭水贼,算得上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了。
“嗯……那就这么来吧,”宁锦璃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听水贼说下,为什么要对那几人赶尽杀绝。”
她想这么做不无道理。
毕竟回头总不能只听那几人的一面之词,得综合水贼的供词进行参考。
万一所谓的刑将军一家,也不是啥好人呢?
绝不能因为几人一个是刚生完孩子的产妇,一个是老头一个是少女,还有他们说的侯府将军背景,就对他们放松警惕。
这会儿有水贼开始上岸了。
宁锦璃清了清嗓子,“咳咳!我说,你们的头儿是哪位?”
唰——
破空声响。
寒芒闪过。
回答她的,是一柄飞镖。
宁锦璃迅速侧身避开,皱眉道:“不谈一谈就直接动手?”
唰唰唰!
水贼们甩出了更多飞镖。
萧启棣和宁锦璃只能闪身躲避。
靠岸的水贼便趁机一拥而上,手持尖刀围攻两人。
“呵,还挺凶。”萧启棣冷笑一声,找准机会双拳挥出,嘭嘭几声闷响,几个水贼倒飞出去落入水中。
宁锦璃也不甘示弱,抡起巴掌一顿扇。
几个水贼被她当场拍晕,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然而却有更多的水贼接连上岸,如潮水般朝两人汹涌包围。
帐篷里的几人听到外边打斗动静尤为剧烈,只当是追来的杀手人数太多,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女人把孩子塞到少女怀中,强忍哭声交代道:
“你快些带着他,从这帐篷后面悄悄溜出去……也许还能侥幸逃出生天……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