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气氛沉重,压抑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摇曳的烛火在呼啸的风雪声中艰难跳动,将三人的影子扭曲地拉在斑驳的车厢壁上,风雪犹如利爪,“簌簌”地拍打车厢,寒意顺着缝隙肆意钻了进来。
刘武轩沉默了许久,才压低声音开口,脸上满是困惑,显然也被搅得思绪纷乱:“阿耶他瞧了半天,也是实在没辨出这地图上画的是哪个地方…………”
林安的脸色瞬间阴沉了起来,压抑已久的怒火“腾”地一下从眼底冒了出来。他猛地一把攥住刘武轩的衣领,将人狠狠拽得微微前倾,双目如炬,怒视着对方,连声音都因咬牙切齿而带着紧绷感:“你就没再仔细问问你阿耶?家主为这地图愁成什么样了,你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刘武轩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脸色惨白如纸,身子本能地往后缩,却又被衣领扯着动弹不得,也没敢用力挣脱,只能僵着身子任由林安拽着,眼神里有些惶恐与意外,指尖紧张得蜷了起来,连嘴唇都微微颤抖着。
恰在这时,林元正轻轻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低头扫过手中的羊皮地图,随后缓缓将其叠好收起,声音透着些许沙哑与疲惫:“林安,莫要再为难武轩,我真的没事。只是这地图上的内容,实在太过诡异,我一时难以理清头绪。”
林安见家主终于开口,连忙收了方才的怒气,手一松放开了刘武轩,赶忙躬了躬身,语气瞬间有些柔和,关切道:“家主,方才我不是故意为难武轩,只是瞧你这两日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憔悴成这样,心里实在记挂担忧。”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元正憔悴得有些脱相的面容上,心疼地又补了句,“你若有什么心事,或是需要人手查探地图上的去处,尽管吩咐,千万别自己扛着。咱们这么多人,总能想出办法的。”
“无妨。”林元正声音缓了缓,眼底的迷茫稍稍淡了些,摆了摆手道:“这两日不过是有些事没琢磨透,那张羊皮图眼下用不上,先搁着便是。对了,我们这是已经出了城?”
说着,他抬手掀开车帘一角,刺骨寒风夹着雪沫子“呼”地一下灌了进来,他下意识狠狠缩了缩脖子,目光望向窗外,夜色里只剩漫天狂舞的风雪,连路旁城郭那模糊的影子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林安略一思索,赶忙回道:“禀家主,车队自西城门出城后,已行进三刻钟有余。估摸着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和刘先生的轻骑碰面汇合。”
刘武轩仍垂着头,身子还在微微发颤,显然没从方才的惊吓里缓过来。他暗自嘀咕,往日林安管事向来温和,待人接物都是和和气气的,谁能想到,只要一涉及家主的安危,他竟会瞬间如此严厉,变得这般动怒,连半分情面都不留。
林元正也看出他心中所想,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缓和了些:“林安也是担心过了头,你别往心里去。他性子向来如此,对我身边的事,总比旁人多几分在意,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他稍作停顿,接着道:“而这羊皮地图,确实扰得我有些心神不宁。待我把思绪理清楚,再跟刘师讲明这里头的意思……”
话音未落,刘武轩便轻轻抬起头,语气怯生生的:“家主,阿耶早说过,这羊皮地图的事,全都听凭家主安排,不用跟我们多解释的。”
林元正闻言,只是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没再多说什么。他的目光看似飘向车窗外纷飞的风雪,心思却早被那张羊皮地图牵了去,眉峰间仍藏着几分化不开的思索。
其实,当日揭开帛布瞬间,林元正一看到地图上那些现代简体字和直白的矿藏标识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原来在自己之前,已有穿越者来过此处,这张羊皮图便是那人留下的矿藏指引。
但疑问也如潮水般涌来,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是以何种方式穿越到这里的?之后又去往了何方?是已经穿越回去,还是早已故去?有没有留下记载过往的书卷?又为何没有对这历史进程造成影响?林元正越想,心里的疑云就越重,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迷宫,找不到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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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柏壁城,李唐大营内一片喧闹嘈杂,与往日的肃穆惨重截然不同。原来今日有一批粮草辎重从长安送抵,营中兵将们这才暂时卸下了饿肚子的担忧。
要知道,自五日前起,营里的伙食就从一日两顿减成了一顿。即便这仅有的一顿,粥水里的粟米也稀稀拉拉,几乎看不见几粒,就连那又干又硬、难以下咽的胡饼,也只给一小块,这点吃食根本不够填肚子,兵卒们早已个个饿得眼冒金星,走路都发飘,倘若再没有粮草送来,恐怕这营中早已有了逃兵…………
而中军营帐内却是与帐外的喧闹截然相反,烛火虽亮得晃眼,可气氛却透着几分令人窒息的沉寂。
李世民居首座而坐,面色凝重地听着屈突通沉声讲述遇伏的前因后果,眉头始终紧紧皱着,眼底满是思索,仿佛要从屈突通的话语里挖出每一个细节。
帐中杜如晦、房玄龄、李道宗、窦琮四人分坐两侧,皆敛着神色,要么盯着案上的舆图,面露忧色,仿佛那舆图上隐藏着解开谜团的关键,要么轻捻胡须,垂眸沉思,试图从纷繁的线索中理出头绪。
帐内只余屈突通的声音在回荡,没人开口打破这份凝重,仿佛每个人都被这复杂的局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随着屈突通诉说的话音落下,帐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只剩炭盆里跳动的炭火,偶尔发出细微的燃烧声,衬得气氛愈发凝重,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李世民脸色添了几分阴沉,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案几,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凝神追问:“照你所说,我军是连遇两次伏击?而且这两次伏击之中,竟没看到任何一位刘武周的将领出来指挥调度?”
“启禀殿下,正是如此。”屈突通垂首应道,补充的话语带着几分疑惑,“更奇怪的是,那些伏兵尽皆全是步卒,见势头不对便四散奔逃,可他们逃去的方向,却不是刘武周驻军的介休城。末将实在想不明白,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杜如晦捻着胡须,缓缓开口,语气带着探究:“屈将军,既然如此,不知此战可曾俘获敌兵?若有战俘,是否已拷问过他们设伏的缘由?”
屈突通闻言,眉头又紧蹙几分,垂首回话时语气裹着明显的无奈:“回杜参军,那些伏兵逃窜得极快,且显然早有预案,溃败时还专门安排人断后阻拦。当时末将只余三十二名兵士,且有伤在身,既要用他们看守粮草,又担心对方再次设下圈套,另有图谋,实在不敢分兵追击,最终并未擒获半名战俘。这伏兵背后的谋划,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房玄龄放下手中的舆图,指尖轻轻点了点案上标记的驰援路线,看向身旁二人缓声问道:“李将军、窦将军,此前二位分兵两路前去驰援,沿途可有遇到伏兵拦阻?”
李道宗和窦琮听到这话,相互看了看,而后都缓缓摇了摇头。
李道宗率先开口:“我这一路走的是东侧大道,甚至还派斥候前往偏僻山道查探,没遇任何阻拦。但越是如此,末将心里越觉得不安,总感觉这其中似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窦琮接着道:“我率军一路隐秘跟随李将军,也始终安稳,不曾见伏兵踪迹。可这没来由的平静,反倒让末将实在放心不下。”
随着李道宗与窦琮的话落下,营帐里再次陷入寂静,连炭火燃烧的“噼啪”声都似清晰了几分,众人皆皱着眉沉思,没人开口打破这份沉默,只余下彼此轻浅却又沉重的呼吸声。
见帐内再无人开口,气氛愈发凝滞,李世民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步走到帐中悬挂的舆图前,目光死死落在介休城周边的标注上,仿佛要将那地图看穿。
良久,方才转过身来,他的目光扫过帐中众人,眼神冷峻,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暂且休整,养精蓄锐。三日后卯时集结,兵锋直指介休城!无论那介休城里有何阴谋,本王都要将其彻底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