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童打量了那些神情麻木的人一眼,喘着粗气回到属于自己的一方小世界,破庙里的一个墙角。
他双手抱腿坐在枯草堆上,手上布满了伤痕,不时有鲜血渗出,亮如繁星的眸子里写满了疲惫。
他没有挖掘的工具,刚才为朋友挖的那座简陋坟墓都是他用木棍一点一点慢慢挖出来的,此时的他已经筋疲力尽。
不过他并不后悔,只希望这个世界真的有轮回一说,希望他那朋友来世不要再做孤儿了。
有大人跟他说过,曝尸荒野的人会没有来世,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朋友入土为安的原因。
他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只不过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
他们活着的时候已经这般绝望,死了不能再继续绝望了。
他闭着眼睛休息了片刻,不一会从怀里取出半块冻得发硬的大饼慢慢啃了起来,恢复体力。
为了熬过一年中最寒冷的这几天,他原本还偷偷藏了一个大馒头的,那是城东杏花巷赵姐姐见他可怜给他的馒头。
这个馒头原本是他后面两天的食物,可是刚才埋了朋友后,他思索片刻还是将自己仅有的一个馒头放在了朋友的墓碑前。
他听说死去的人如果没有食物补充能量会走不到奈何桥,跨不过黄泉路,所以他还是选择将馒头留给了朋友。
大饼太硬,啃得男童牙齿生疼。
寒风呼啸依旧,某刻,远处的苍穹之上忽然响起一阵“轰隆”巨响。
声音宛如远古巨人挥舞大锤,震得破庙都摇晃了好几下,簌簌雪花从屋顶滚滚落下,宛如下了一场雪雨。
庙里的人无不纷纷抬头,骇人地望向声音传来之处,包括男童也不例外。
只见远处的虚空中,两道影子宛如神只,凭虚而立,两人接触的瞬间都会引起一阵末日般的巨响。
这是传说中的修炼者在斗法,而且还是那种实力极强的修炼者,远不是他们平日在城里见到的那些普通聚气境修士可比。
众人议论纷纷,面露向往之余又惊恐不已,害怕这两人打着打着突然打到这里来,以这两人交手的威势,估计随便一丁点余波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他们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许多人瑟瑟发抖,抱得更紧了,唯有男童是例外。
男童猛地起身,愣愣地望着那两人交手的方向,没有丝毫犹豫,推开破烂的庙门迎着风雪疯狂奔跑了起来。
他奔跑的方向正是那两名至强者交手的方向。
众人看到这一幕,无不面露震惊之色。
“疯了,疯了,这傻小子肯定疯了。”
“谁说不是呢!这种时候居然还敢跑过去看热闹,这不是找死吗?”
“愚蠢,怪不得会做那种浪费时间,浪费体力的事。”
.......
许多人窃窃私语间,男童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瘦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寒风如刀,割得他的脸颊生疼,破了几个大洞的鞋子踩在泥泞的雪上,每一步都让他的双足冻得僵硬。
可他依旧没有放弃,依旧执着地往视线中的那个方向狂奔,因为他的朋友就埋葬在那里,他担心这两人的交手会毁了他朋友的坟墓。
他可没有力气再挖一座坟墓了,他也没有第二个大馒头了。
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今日的时间格外漫长,头顶伴随一路的剧烈“轰鸣”声渐渐消失,他也终于赶到了自己埋葬朋友的地方。
一个小小的土堆映入眼帘,他的呼吸先是一滞,随后缓缓放松。
“还好,还好......”
朋友的坟墓确实被波及到了,土堆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削去了一小半,不过问题不大,他只需要从旁边挖点土重新盖上去就行了,比他想象中的情况要好上许多。
他没有想太多,甚至没有去理会头顶的战斗到底是谁赢了,他几步走到朋友坟前,跪坐在地,开始用双手扒拉起了地上的泥土。
泥土很冰很凉,冻得他的双手僵硬开裂,甚至一度失去了知觉。
好在被削去的泥土不多,不一会他就重新填回来了。
填好了,他才吐出一口浊气,瘫坐在地上。
他休息了一会,眸光一瞥,看到坟前那个大白馒头已经沾上了许多污泥,他拿起来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拭了一会,紧接着用嘴巴轻轻吹了吹,最后看到干净了许多才满意地放回原处。
他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回头的刹那,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人。
那人一袭白裙,手持长剑,于风雪中盈盈而立。
他当时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天上的仙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愣愣地看了许久,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感袭上脑海,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这世上真的有宛如月宫神女般的女子,她就像雾一样缥缈,像梦一样美丽。
他不敢眨眼,害怕女人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你刚才在做什么?”仙子般的女人幽幽开口。
声音清冽,宛如泉水叮咚,好听极了,光是听女人说话,他感觉自己今晚都能做上好几场美梦。
他喉咙滚动,目光悄悄瞥了朋友的坟墓一眼,有些拘谨,不敢去看女人那灿若星辰的眼睛。
他有些自卑地道:“我,我在修整坟墓。”
“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女人再问。
“知,知道。”他支支吾吾地回答,“可,可是我听说如果人死之后,不能入土为安的话来世会不得轮回,我,我害怕你们不小心破坏这座坟墓。”
“里面的是你什么人?”
“朋,朋友。”
“朋友?仅仅只是朋友?”
“是的,朋友。我,我们认识了应该有二,二十三天吧!这个冬天认识的......”他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二十三天的朋友?一个不过认识了二十三天的人就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险跑过来?”女人柳眉挑起,脸上露出了罕见的讶异。
“朋,朋友不都是这样的吗?”
他眨了眨眼睛,稚嫩的脸蛋上透着孩童特有的纯真,有些不解女人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