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小楼。
顾青竹见过很多美女,她自己本来就是美女。但像风子衿这么特别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女人看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女人看女人,心里通常隐藏敌意。不漂亮的,鄙视。漂亮的,嫉妒加憎恨。
顾青竹喜欢夭夭,喜欢笑笑,也喜欢李师师。但不大喜欢女帝,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因为不得不承认她很美很美。
风子衿不同,她也美,美的带点帅气。即便是女人,也会喜欢的那种美。
“大哥,她是谁呀?”顾青竹问。
徐骄说:“表姐。”
风子衿苦笑。
顾青竹知道:他哪有什么表姐。
徐骄又说:“就说我在静修,小楼不许任何人进来。小山走了么?”
顾青竹点头:“他等不及天亮……”看向风子衿:“她还在流血……”
徐骄说:“去拿酒和剪刀来,还有白布,用滚水煮了……”
顾青竹离开,风子衿问:“这是哪里?”
“齐王府呀。”徐骄说:“我来帝都,当然住在师弟家里。这混小子,一直躲在皇宫,不敢见我。我今晚准备去找他,正遇上你。你这买卖做的,不是卖艺,是卖命呀……”
风子衿脸色沉重:“送我回可园吧?”
徐骄说:“最好不要。明居正的镇抚司,一定把帝都翻个底儿朝天。而且你这伤……”
徐骄伸手就要把裙子掀开。风子衿赶紧按住:“小伤而已,没有大碍。江湖儿女,这又算什么呢?”
徐骄拿来镜子怼在她脸上:“看你的脸,嘴唇都发白了,是不是还有点头晕,迷糊?”
风子衿不说话,确实有点迷糊。她也觉得奇怪,只是受了外伤而已,反应也太强烈了,以为神机营的兵器沾了毒。运起心法,也没觉得气血有什么不妥。
徐骄又说:“这么久,血还止不住,应是伤到动脉。”
风子衿不知道什么脉的,她就知道自己是大宗师,小小外伤,要不了命。
徐骄说:“流血过多,人会休克,会死的……”
风子衿深吸一口气:“没关系。”伸手按住伤口,催动真气。但这只会让情况更糟,真气运转,血气更盛,流血更止不住了。
“别运功。”徐骄说:“越是运动,流的越厉害,用力按住就行。”
不得不说,无知是很要命的。风子衿偏不信这个邪,愈发的催动真气,鲜血汩汩的,一条水青色的长裙染的血红。
风子衿觉得身子软软,眼前一花,看徐骄都是两个影子。
“齐大地……”风子衿说,忽然发现,自己说话都有气无力。
“你失血过多。”徐骄说:“非得救你了……”
这时顾青竹回来,一应事物准备妥当。徐骄一把撩开风子衿裙子,她已没有力气反抗。
妈的,裙子里还有条长裤呢。
徐骄无语:那你妈那么大反应,长裤又不是丝袜,还能让人忍不住。抄起剪子,刺啦一声剪开。
徐骄终于明白:什么叫不穿更性感。这他妈的大长腿,不去跨栏可惜了。
风子衿眼睛眯起来,脸色白的可怕。雪白的大腿上,一个小洞,鲜血正汩汩的往外冒。
顾青竹一阵眩晕:“大哥,这……”
“应该是伤了动脉。”徐骄拿起布条,勒在风子衿大腿上,哎呀,还没摸呢,只是看就很有食欲。黄种人,怎么能有这么雪白的大腿呢?这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勒紧之后,流血果然不那么厉害了,只是一点点往外渗。
顾青竹还熬了药,好像是阿胶之类的吧,她说是大补血,产妇专用。女人,想的就是周到。药还真是奇效,没过一会儿,风子衿脸色已不那么吓人。眼睛可以睁得圆圆大大的,只是没多少力气说话。
徐骄双手压在伤口上,又让顾青竹在风子衿大腿上勒了好几根布条。其实他也不大懂,只是知道大概是这么做的。又过了一会儿,风子衿脸色更见好转。
徐骄把手拿开,血,终于止住了。一个黑洞洞的小口,看着瘆人。
顾青竹捂住嘴巴:“怎么伤成这样?”
徐骄说:“明居正的土枪,有一套,威力不小。”心想:一般的大宗师都很难抵挡,如果大量装备,江湖也就是个黑社会而已。
徐骄看着风子衿:“忍着痛,我得把弹头取出来,不然你这条大长腿就废了。可惜了的……”
事到如今,风子衿只能信他。人在无助的时候,总是容易相信坏人。
“怎么取?”风子衿有气无力的问。
徐骄说:“很简单,找把刀子挖出来……”
顾青竹叫道:“又不是挖土豆,大哥你是不是疯了,那是大腿……”
徐骄说:“我知道,我比你在意。”心道:唉呀,我现在是宗师呀,取个东西出来,要这么麻烦的么。伸手盖住伤口,催动心法,手心立刻一股吸力。
噗的一声。风子衿啊的一声呻吟,徐骄听了,差点交待。
徐骄两根手指捏住弹头,他还以为会是钢珠,没想到竟是锥形的。明居正搞的这东西,颇有现代感。
风子衿喘息着:“这就是神机营的奇怪兵器?”
徐骄嗯了一声:“明居正真了不起,能搓出这玩意儿来,再给他多点时间,搞出更厉害的也说不定。到那个时候,也许他真能视大宗师于无物。青竹,给子衿姑娘把伤口包起来吧……”
顾青竹嗯了一声,白布已经开水煮过,充分消毒。
徐骄拿起酒壶,想着伤口也要消一下毒,以显示自己的专业。烈酒倒在伤口上,血刺呼啦的遇上酒精,得多痛呀。风子衿是大宗师,又不是特种兵,何况还是个女人。被钻心的疼痛刺激的身子颤抖,失血过多之下,顺势晕了过去……
徐骄无语:妈的,这也算大宗师。
顾青竹无语:“大哥,你这是跟薛神医学的……”
徐骄哼了一声:“他哪会这个。”
包好了伤口,把风子衿平放在床上。美人横卧,让人浮想联翩。
徐骄又交待顾青竹:他以后的名字是齐大地,齐王徐骄的师兄。王府中的人,不准叫他王爷,换个称呼,就叫先生吧。以后,无论谁来找齐王,就说在皇宫,没有回来过。
顾青竹点头表示明白,再看徐骄愣愣的盯着床上的风子衿看,于是小声问:“这位姑娘,是敌人,还是朋友?”
徐骄想了想:“当朋友吧。”他不想和女人做敌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因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危险,难缠……
“她很美是么?”顾青竹问:“大哥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不怀好意的光。这眼神,我熟悉。”
徐骄嘿了一声:“你错了,她即便再美,对我来讲也没有吸引力。你应该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爱喝酒,红烧肉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的,有的喜欢豆腐,有的喜欢鸡蛋。”
顾青竹轻笑:“可你这眼神,只有看纳兰雪的时候才会有。我听小山说,你和纳兰雪……”
徐骄激灵一下:“可别胡说。纳兰雪是我兄弟……”
“像风子衿一样吸引你的兄弟?”
徐骄说:“你又错了。风子衿并不吸引人,吸引人的,是这张床。”
又交待了几句,徐骄再次回到皇宫。
经过宫门的时候,刚上石桥,照例被拦住。拍了拍腰间玉珏,侍卫们立刻放行。也不知这块玉有什么讲究,看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的。品质不是很好,也没雕龙画凤,是片树叶的形状……
他没有去千秋阁,秋雨哗啦啦的,值守的侍卫也都躲在廊道里。
“骆文恒呢?”徐骄走过去问。
侍卫们好些还不认得他,但看此人大摇大摆的走在宫中,又直呼统领的名字,应该是个大人物,便回道:“统领去追捕什么人了,还没回来。”
徐骄不满:“莫名其妙。追捕自然有明居正的镇抚司去管,皇宫侍卫,哪有锦衣卫的鼻子灵。让他回来,守卫皇宫,保护陛下安全重要。快去……”
有个侍卫应声去了,也不觉得这命令不妥。
徐骄又问:“人看紧了么,今晚的事,估计是冲着人来的。”
侍卫们面面相觑。徐骄心道:妈的,这些人不知道夭夭关在皇宫里,做的这么隐秘。于是接着问:“见过三江郡主李师师么?”
有个侍卫说:“啊,又从后宫跑了……”
徐骄嗯了一声:“盯紧点……”
“是!”
直到他离开,侍卫们都也不奇怪这人是谁。
徐骄沿着回廊走向后宫,心里有点激动,好些日子没见过这小荡妇了。怀念她的热情如火……
可这后宫房间多了,怎么找呢?说不得,要借助囚龙古树的力量,再来个一眼世界。忽然听到脚步声,转弯处走出两个宫女来。
徐骄认得其中一个:“彩英?”
那宫女愣了一下:“驸马,你回来了……”
“我早回来了。”徐骄说:“走,带我去找三江郡主。我要让她向你家公主赔罪。”
徐骄心想:以李师师的个性,肯定没少闹。
宫女彩英说:“这个郡主太难伺候了,每天吃完饭,都要把盘子碗筷砸一地。”
徐骄心道:哎呀,傻郡主还是挺聪明的。知道吃完饭再砸东西。既饿不着自己,又表明了不屈服的态度。
穿过两截回廊,来到一座小院。圆形的院门,写着“风吟”两个字。
“陛下对她很客气了,特意安排了风吟小院,可这位郡主就是不满意,每天早晚两遍大闹,摔打……”
秋雨淋淋,比先前更大了。一阵风吹过,雨斜进廊道里,把两个宫女淋的慌叫起来。
徐骄柔声说:“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我自己来……”
“可是驸马……”
“叫我王爷。”徐骄说:“你家公主都变成女帝了,我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去吧,我带三江郡主去千秋阁,没你们跟着,更方便。”
彩英没说什么,她知道徐骄的为人,既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也不是个坏男人。相对于女帝来讲,其实她们更喜欢这个王爷。她们都是百济人,百济的男人,是永远不会尊重女人的。
吟风小院,徐骄闪身进去,肩头不落一滴雨。
后宫这地方,没侍卫守护,更没什么高手,除了女人,只有女人。
耳朵支棱起来,风雨的嘈杂中,依旧能听到舒缓的呼吸声是在哪个房间。
挥手,门开。人进去,再挥手,门轻轻关上。
房内黑暗,风雨之夜,更无一点光透进来。但徐骄看得清楚,几步之外,床幔垂下。他甚至能想象,床幔之内,李师师在梦里因思念而掉眼泪。
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风子衿躺在床上的身影。
徐骄赶紧吸一口气。
男儿本色,这不是罪。博爱,这是基因决定,非道德能束缚。但这个时候,心不专,意不定,那就有些不够意思了。
“我回来了。”徐骄轻声说。
床,吱呀响了一声。徐骄很清晰的看到一个娇躯坐起来,双手拉住床幔,想拉开却又不敢。
“不是做梦。”徐骄说:“我真的回来了。山水一场梦,风雨夜归人。无论身在何处,即便死了,我的灵魂也要回到你身边。”
他慢慢走过去,床幔依旧遮着。他甚至能看到那双颤抖的手,颤抖的肩膀,颤抖的胸膛……
拥抱吧,我的爱人。
徐骄扑上去,此时,他真情爆发。
如果你曾经得到过一个女人,许多日子之后,再次相见,你当能明白这种感觉。这就像北方人到了南方,吃了一年的大米饭。当回到故乡,第一次看到面条时的那种激动。
“啊,干什么……”
一声尖叫,徐骄整个人愣住。然后又听到个熟悉的声音喊:“啊,什么人……”然后就有个黑影从床上钻下去。
这声音是李师师。那怀里的是谁……
“不要喊了。”怀里的人说。
我靠,身子下压着的,是女帝。
徐骄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光,身为宗师,绝顶高手。床上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弄不明白,简直就是白痴加三级。
烛火亮起,微光摇曳。李师师看到了徐骄的脸,眼泪哗啦滚落,一下就扑过来。没有说话,只有哭泣。
当女人说不出话或不想说话的时候,眼泪是唯一的表达。
“事儿办完了?”女帝冷冷看着徐骄。
徐骄点头:“你不在千秋阁,我很担心。”
“允儿在千秋阁,是他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徐骄想都没想的点了一下头,随即后悔。
女帝脸色阴冷:“允儿不在千秋阁,才两个月不见,你变笨了。”
这时李师师终于哭够了,问:“这两个月你去哪儿了?”
徐骄说:“不管我去哪儿,最后都会回来。”
李师师傻笑,泪珠挂在唇角。
“明天带你走……”徐骄又说。
李师师怔住:“去哪儿?”
“当然是回家。”
李师师说:“我们不是要在皇宫成亲?”
徐骄愕然,看向女帝。
“我已经告诉她了。”女帝说:“齐王正妃,我的——妹妹。当然是要住在宫里。”
徐骄无语。
李师师高兴的说:“我们就在宫里成亲,以后这风吟小院,就是我们的家,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不管你去哪儿,我都等你回来……”
徐骄又无语。李师师这个小荡妇,放荡不羁爱自由,怎么愿意做笼中鸟。
女帝说:“不早了,睡吧,天亮和我上朝。”
徐骄看着她,冲她使眼色。女帝好像没看见,干脆躺下来。
徐骄心道:操,你不走,我们怎么睡。
睡觉是件很讲究的事,第一讲究的就是床。虽然这床很大,横过来躺七个人都足够。但此时此刻此景,躺两个人最合适。
徐骄幻想过躺三个人,可即便现在的自己是宗师,对自己应对女人的能力,还是有些怀疑的。
女帝挨着他,李师师抱着他。
他忽然发现,两个人能做的事,虽然三个人也能做,但就是别扭。
这就像你有驾照,能开小汽车,也能开小货车。可坐到货车驾驶位的时候,心里一定会害怕。你怀疑自己……
怕自己技术不行。
算了,就这样吧。心静下来,沉浸在一片空灵中。脑海里现出囚龙古树的样子,上面还挂着自己的落日弓……
不知过了多久。女帝把他拍醒:“起来,陪我上朝。”
李师师还抱着他,温暖柔软的身躯,太让人舍不得。
徐骄低声说:“你是女帝,我只是你丈夫。我负责伺候你就行了,还要上班么?”
女帝冷哼:“那你自己想,不要后悔就行。”
后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