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得意楼,徐骄发现门口多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他见过,就是和自己一起来西城,神秘女子坐的那辆。车把式在楼上,可自己来的时候,门口分明是空荡的。
搭眼看过去,街边一个卖头饰的摊位前,站着两个婀娜背影。其中一个血气十足,怕是有先天上境的修为。另一个感觉不出一点气息波动,但看她背影,总有点玄之又玄的感觉。和楼上那位车把式一样,都不是简单人物。
徐骄刻意收敛气息,迈步走过去,离着还有四五步的距离,其中一人猛地回头……
徐骄瞬间愣住,不是因为她美,也不是因为她那彷佛带着锋刃的气质。而是这美女似曾相识,有种莫名的熟悉。可他很确定,这是第一次相见。
这样的美女,哪怕只是用眼角瞟过一下,就不会忘记是在何时何地。
不过这女人确实不简单,自己收敛气息,还没靠近就能被察觉,应该是宗师以上的修为。
两人一起进城,路上也聊的开心,但一个在车外一个车内,并没有真的见过彼此。
美女用乌溜溜的眼睛打量徐骄,既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怯,也没有乍然之下的惊愕。眸子里只有好奇,就像男人好奇穿着衣服的女人。
她旁边的女人,一看就是属于伺候人的丫鬟角色。这时也发现徐骄,怒叱说:“想干什么,找死么?”这丫鬟长得也算青秀,只是看口一嘴混混的味道,徐骄很不喜欢。
“剑秋,这不是老家,这是帝都。”美女提醒。
徐骄微笑:“表姐说的对,龙游浅水,虎落平阳,得收起爪牙,学会温柔。”
“是你,你怎么认出我的?”
“感觉。”徐骄说。
美女讶然一笑:“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但这样的实话还是少说,因为信的人不会太多。”
徐骄笑道:“我只说实话,不在乎别人信不信。谎话,也未必能骗得了所有人。”
美女点头:“有道理。不敢请教……”
徐骄瞎话张嘴就来:“齐大地,表姐怎么称呼?”
“风子衿。”美女答道。
徐骄哦了一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听就知道是书香门第。可我听说,可园要改作舞坊,这生意可不好做。”
丫鬟剑秋柳眉竖起来:“你听谁说的,查我们?”
“我刚从得意楼出来,正好听到……”
话音才落,车把式正走出得意楼大门。看到三人先是一怔,然后跑过来,抱拳对徐骄说:“朋友也在——”
这是江湖礼,徐骄抱拳回道:“碰巧!”
风子衿说:“这是我四哥,女帝登基,帝都大开方便,四海富商都可来安家置宅。家里想着毕竟是天子脚下,应比其他地方安宁些。”
徐骄心道:原来如此,估计又是明居正的主意。
车把式也说:“在下风老四,这是第一次越江来北,地面上的规矩还不大懂。生意开张,一定请朋友赏光。阁下宅院……”
徐骄忽然感慨:“唉,帝都这种地方,哪有我这种人的家……”
还想再感慨,就见几个锦衣卫跨马佩刀的冲过来,在徐骄面前停住,下马扶刀……
徐骄不等他们开口,便问:“明居正在哪里?”
一个锦衣卫回道:“王爷在镇抚司,派我等来请你……”
“请我?嘿嘿,这话听起来真别扭。”徐骄冷笑说:“没想到他竟做了王爷,想来心满意足吧。”冲风子衿抱了一拳,直接跃上马背,一声呼喝,策驰而去。
风子衿看着徐骄消失,问风老四:“知道他是谁么?”
风老四摇头:“不知道,但五爷对他很客气,想必有些来头的。方才听他话里意思,与镇抚使明居正也是旧识。”
风子衿微微一笑:“这人,很有意思。”
风老四说:“更有意思的是,他找五爷的目的。”
“哦?”
“他要救夭夭。”
风子衿美眸张开,闪着两点惊艳的光。
策马疾驰,快到西城牌坊的时候,听到有人喊:“王爷,王爷……徐骄……”
徐骄猛地把马勒停,这才意识到,他现在是齐王了。回头一看,却是江烈呼哧呼哧的追上来。
徐骄皱眉:“怎么,你们世子还留在帝都?都没得玩儿了,安心回三江源不好么?”
江烈说:“女帝登基大典之后,世子就和宣王母子同路回了三江源……”
徐骄废了好大劲儿,才把人物纠正过来。宣王母子,就是虞美人和王子泓。
“那你怎么还在帝都?”徐骄问。
“因为小姐。”
徐骄颇有些感动:“这傻郡主,真以为我会死么。等我忙过这段,就去三江源,让她等我……”
“小姐没回去……”
徐骄咧嘴一笑,就要下马。又听江烈说:“女帝登基大典,那日就没让小姐出宫,一直留在宫里。世子说了,你心里明白怎么回事……”
徐骄愣了好大一会儿,怎会不明白呢。冲江烈挥手:“你先回去吧,你们家小姐不会有事。”双腿用力,马儿像是感觉到他的愤怒,四蹄离地飞起……
不一会儿就到镇抚司,门前那座美女雕像,依旧有许多人驻足观看。就因为这个半裸的雕像,明居正在民间的声望,堪比他那个便宜爷爷明居正。秋试科举,揽足天下学子心。
明居正做这些,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帝都大乱之后,权利形势骤变。如今再看他做的那些事,所谋者大。从他能袭爵永王,就能看出女帝对他的信任。也能看得出来,那小寡妇不是个没心眼的女人。
这不奇怪,帝都皇室几乎覆灭。皇权所靠,除了他这个姓明的,似乎也没有别人。何况在女帝心里,并没有明帝或王子渊那种成见。因为明中岳只是明君养子而已,所以他们这一脉,虽然是皇姓,但不算皇室中人。
是不是皇室血脉,有那么严重么,人有用就行了。说不好听的,如果搞个鉴定,弄不好得春满人间。
王子渊真和安慕海没有关系?还有王子泓,说不定长大了六分像妈,四分像李渔。
徐骄根据自己的社会经验,这种事一旦怀疑,概率肯定比中两块钱刮刮乐大的多。
不等通报,也不走正门,直接从马上跃起,飞入镇抚司。镇抚司是个开放衙门不假,但那只是表面功夫。就像银行,大门开着,可以永远别想走到柜台后面。
镇抚司外松内紧,杀门的班底,本来就有不少好手。明居正又搞了几把破枪出来,内里防的密不透风。人还在半空,就听到拉枪栓的声音。
徐骄深吸一口气,身子猛地下沉,一脚跺在地面上。大地隆隆晃动,连镇抚司大殿的琉璃瓦都掉下来两片。老破枪是厉害,只能针对不识货的人,对付徐骄不行。
他面朝大殿,这一脚之力,方圆数丈震动,哪有站的稳的。
“这些人对付我没用。”徐骄大声叫道,这是喊给明居正听的。
大殿里飞出一个黑影,徐骄还未看清就已到了眼前。凌厉劲风,如刀似剑。徐骄想不到镇抚司竟有人对他动手,难道认不出他是谁么?不说吃软饭换来的地位,单是有个真人境的老师,就足以震惊天下,比苍老师复出都能震惊天下。
刹那间催动真气,白骨爪击出。
轰……
劲气四射,卷起脚下青砖。青砖在劲气激荡之下碎成石块,激射飞开。四周守卫的人来不及应避,顿时哀呼声起。
徐骄只觉胸口窒涩,天地之力汹涌撞击扑来。
是大宗师,但不是杀南天。明居正手下,竟还有这样一位高人。
对方“咦”了一声,似是也没想到,来人竟能接住自己这一招。
徐骄实在辛苦,可消失两个月,再度登台,不能以狼狈收场,那这亮相就砸了。忽然一股奇怪的力量自脚底升起,那是大无穷生机。
徐骄骇然,这是山海大阵的力量。长梧说的很清楚,擅动大阵,血屠千里。这老头做的绝,把大阵交给他,却不告诉他如何操控大阵……
心中忽然现出异象:一棵开满白色花朵的古书,枝条绿叶乱舞……
是了,这是囚龙杖的力量。他是大阵之主,囚龙杖是大阵之灵……
大喝一声,体内真气狂猛爆发,卷动天地之力,轰然炸开……
只听对面黑影闷哼一声,人被震飞。徐骄这才看清,原来是个小老头。
这时又响起拉枪栓的声音。
徐骄冷哼:“你们不认得我是谁?”
小老头说:“不管你是谁,镇抚司是朝廷衙门,擅闯官署,都是大罪。”
“恐怕我要例外。”
“律法无情,规矩如天,你不能例外。”
这是明居正终于现身在门口:“先生,恐怕他要例外。”
“王爷……”
明居正说:“先生,你眼前这位,是当朝阁老之孙……”
小老头哼道:“徐之信的儿子,在武道院学艺的,那又如何。徐元权势滔天,也大不过律法如山。”
明居正又说:“当然,可律法总有管不到的地方。比如,他是女帝的丈夫,封齐爵王。若这还不够,他还是山主和鬼王的师弟……”
小龙头双眼一眯:“你就是徐骄?”
“那你又是谁?”
“木合鸣。”
这名字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想起来了,塞北名士木合鸣。他偶然间听人提起过,塞北名士木合鸣,曾秋试及第,但不知为何不被所用。
徐骄意外的是,这位文名远播的名士,竟然还是一位大宗师。他一直以为,这世上只有自己能称得上文武双绝。
只听明居正说:“木合先生是我特意请来,担任镇抚司副使,专职监察百官,整顿不法。天下间,也只有木合先生出任此职,才没人敢说什么。”
木合鸣傲然:“老夫定当铁面无私,还世人一个公道世界……”
徐骄心里暗叹:他妈又一个读书读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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