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儿来的钱？偷的？你暑假工的工资不是两千？”
杨姝：“不是。”
知道这是她打工赚的钱，她妈心安理得就装进自己包里，拧着她的耳朵数落：“翅膀硬了啊，敢藏私？我供你吃喝养你这么多年，你防着我？”
杨姝捂着耳朵求饶。
“今天校长不是说了，去给你申请生活费补助，学费是助学贷款，你在学校里又不花钱。这钱我先给你存着，你留着就学坏。”
“你弟明年读高中，也是一大笔开销。”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杨姝一句都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都在想，大学四年，要怎么活下去。
宿舍是四人间，只来了一个同学，另外两张床空着。
其中一张床是光板，一张床上铺着精美的被褥，搭着床帐。
她妈妈二话不说，爬上铺好被褥的床上。
“正好没人睡，我先住一晚。”
杨姝觉得不合适：“妈，你别乱动别人的东西，你过来跟我睡。”
“她现在又没来，我坐一会儿怎么了？等她来的时候我再让给她么，又不是不给，瞧你那小家子气的样子。”
“你瞧瞧，这有钱人的日子就是不一样，枕头都是绸缎的，真滑溜，哎哟我手粗，怎么摸上去就勾丝。”
“妈，你下来！”杨姝几乎带着哭腔。
“出来胆子就这么小，谁愿意跟你玩。”
这句话一下子戳到杨姝的痛点，她不知道要怎么跟同学相处，是不是真的因为她胆子小，所以别人不喜欢跟她玩。
“我饿了，你去问问你们校长，答应的生活费什么时候发，今晚上还没吃饭呢。”
杨姝：“你下来，你睡我的床，我去买饭。”
她身上没有钱，跑到晚上八点，饭卡没办下来，两手空空回去。
她妈已经脱了鞋在人家床上打呼噜。
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饭盒，里面还有残留的汤汁。
室友说：“我从家里带的卤煮，拿得多，放不住，给你分了一碗，不过刚才阿姨都吃完了，我这儿有苹果，你吃吗？”
说着，她拿起桌上的苹果递给杨姝。
杨姝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走的时候，室友正打算吃饭，她拎出来的小袋子不大，是单人份的。
她能想象到她妈妈朝人家伸手要东西吃的样子。
她脸色爆红，像鸵鸟一样爬上床，把自己塞进被子里。
室友一定会瞧不起她。
她的大学生涯完了。
那一晚上，杨姝听着耳边的呼噜声，还有室友翻身的声音，一夜未合眼。
第二天一早，一个衣着光鲜，妆容精致的女孩走进宿舍，进来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正从她的床上下来，穿着鞋坐在她的LV包上，当即就炸了。
“你谁啊你，上我床干嘛！”
室友：“这是杨姝的妈妈，昨晚在这儿借宿。”
“谁让你在这儿住的，谁让你上我床的，脏不脏啊！我新买的被褥，你一个老女人睡了，我睡什么！”
杨妈妈也来了火气：“我一个老女人怎么了？这被褥好好的，干干净净的，怎么睡不得！”
那会儿的沈菲菲还是个孩子，她都快气哭了，爬上床看到自己粉红色的枕头边摆着一双脏袜子。
被子上还被滴了一坨油，气得崩溃：“你在我床上吃饭了？”
杨妈妈：“啊，吃个饭怎么了？城里的孩子就是讲究。”
“这是我妈特意给我准备的被子，手工织锦，一米五万，你在上面滴的油根本洗不掉，你陪我！”
“哟，小姑娘，你可不能狮子大开口，什么料子啊好几万一米，吹牛不打草稿。”
“我一个老太太，这么冷的天，晚上你又不在，借我睡睡怎么了？难道让我睡隔壁光板床。”
沈菲菲：“你是谁妈啊，我跟你说不着，让你女儿出来！今天你必须赔我，不赔我就报警。”
“报吧报吧，我还怕你不成，我就不信，这世上有睡一觉就犯法的道理。”
杨姝一早去找校长，想早点把生活补助办好，让她妈放心回去。
她一回来，就见沈菲菲把床上的被褥枕头床帐都扔到地上，见她进来，沈菲菲一把拽住她：“就是你吧，你给我过来，这老太婆睡过的东西我也不要了，你赔我钱。我这一套二十万，拿钱。”
杨妈妈拉住她：“什么破玩意儿就要二十万，讹人啊？”
沈菲菲直接报警。
最后警察和学校领导，还有沈菲菲家的管家都来了。
沈菲菲的父母不在国内，管家很明事礼，考虑到杨姝条件不好，最后只要求杨姝把被褥洗干净即可。
杨姝的被褥不能沾水，送出去清洗，清洗费要八百多。
杨妈妈一听八百多，二话不说就把被褥扔进水盆里。
杨姝从来没听过，什么衣服是不能用水洗的，她也抱着侥幸心理，等她洗干净挂起来之后，顿时傻眼，整条被子完全变形扭曲，看起来是不能用了。
沈菲菲回来看到衣架上挂的被褥，不怒反笑：“二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你这姑娘真是的，都是一个宿舍的，分得这么清。”
杨妈妈不满：“你有发票没，你有发票，我就赔你。”
“好，你等着。”
等沈菲菲让司机送发票过来，杨妈妈已经带着行李坐上回家的火车。
杨姝给沈菲菲签了二十万的欠条。
她觉得天都要塌了，她高中三年打了三个暑假，三个寒假的工，一共才赚了七千，二十万她要不眠不休赚许多年。
她恨不能从窗户跳下去算了。
最后一位室友姗姗来迟。
她留着一头短寸，身材瘦高，耳后有蝴蝶纹身，戴着耳钉。
她只拎着一个行李箱，自己爬上床铺的被褥。
被褥是学校附近买的统一款，不像沈菲菲一样那么出挑。
她铺完床就趴在床上打游戏，开着语音，能听到战况很激烈。
女孩锋芒很强，是杨姝从小就害怕的那种人。
她们好像什么都不怕，不惧怕外人的眼光，不怕别人议论，也不为钱担心。
杨姝在翻弄手机，把微信和支付宝账户的钱来回转了几次，凑到一个账户里，一共146.36元。
明天还要交校服费150。
其实这个学，也并不是非上不可。
正在她发愣的时候，后背被人捅了一下。
“不就是一套被褥么，沈菲菲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诚恳地跟她道个歉，这事儿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