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样的帽子。
我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在了这顶帽子上。
这是我从陈叔家带过来的帽子。
这样的帽子，他家里有很多，因为他手下的那些工人们，每个人都有一顶这样的帽子。
这几乎算是工装。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幻灯片一般，从我的脑海之中一帧一帧掠过——
十年前。
发生那件事的时候，陈叔正好住在我家。
每次在和父亲喝酒的时候，他都会借着酒劲引导我，男子汉就应该锄强扶弱，惩恶扬善。
这样，才算是一个男人。
他甚至将背上的伤口露出来给我看，告诉我，这就是他以前打抱不平留下的伤痕，这就是他的军功章。
这一切，都在默默的激励着我，对我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当时，我只是当他在教育我。
毕竟，男人确实就应该这样。
但现在想来…他那...似乎全是有目的性的诱导。
是他…策划了这一切…诱导我背上了人命。
但…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花如此大的代价，做这一切呢？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我父母的死，和他有关系吗？
李家夫妇的死，到底和他又有没有关系呢？
这些，恐怕我得当面回去问他了。
我缓缓起身，拿起了那顶帽子，离开了这个地方。
至于章升怎么样，我懒得管，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浑浑噩噩的坐上了回城的车。
一路上，我的心情是如此的复杂。
没错，挡在我和他中间的，还有小婷。
那个不幸的女孩，可能因为他父亲，可能因为我，遭遇更大的不幸。
但这个仇，我不得不报。
5条人命，我没资格替死去的人原谅他。
但在那之前，我必须亲口听到他说出当年的一切。
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
……
“我回来了！”
陈叔的声音欢快的从院子里传了进来，我坐在客厅里，身边是已经被我绑起来的两个女人。
他的老婆以及他的女儿小婷。
他推开门，见此一幕，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坐下。”
我举着手中的匕首，指了指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凳子。
他很听话，没有大吵大闹，没有歇斯底里，拿起凳子，就这样坐在了我的面前。
我从他的眼神里看的出来，此刻的他异常的紧张，以至于脚步都有些蹒跚。
没错，他很在乎他的妻女。
我将刀搭在了他老婆的脖子上，平静的问道：
“说吧。”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为什么要害我？”
他演的倒是逼真：
“小莽，我害你什么了？你这是想要干什么？你疯了吗？”
“疯了…疯了…”我笑了笑，“没错，我确实是疯了，但那都是你逼的！”
没有预兆，我一刀便插进了他老婆的胸口！
我实在没有耐心陪他演戏了。
这一刀，让他的老婆当场毙命。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我知道，这是照顾了我衣食起居十年的女人，她已经可以算是我的养母了。
我若看着她，我会下不了手。
但我必须这么做，我要为父母报仇，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认定了这一点，便没有什么不能舍弃。
包括我自己的生命。
“呜呜呜…”
小婷在轮椅上不断的挣扎着，眼泪汹涌，但由于我封住了她的嘴，她也只能发出这呜呜的声音。
我更不敢看她。
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亲妈，这已经是不共戴天之仇。
更不用说，我等会肯定还会杀了她爸。
杀了我这个养父。
“现在能说了吗？”
我强忍着内心翻涌的万千情绪，缓缓地将刀指向了小婷。
这一下，他彻底的慌了。
“为什么这么做？！”
我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隐瞒。
“为了小婷。”他看着他的女儿，眼眶之中似有泪水打转，“一次突发的意外，她的腿，不能走了。”
“这对她是个巨大的打击，这意味着她今后一生，都需要人来照顾。”
“可是，我能照顾她一时，又怎么能照顾她的一生呢？我肯定会死在她的前面啊！”
他有些疯癫：
“剩下的日子，她又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他竟掉下眼泪来：
“小婷这个样子，结婚已经成了奢望，即使有人因为钱和她结婚了，但难保会在我死后，将她抛弃。”
“所以，我有了一个计划，为家里找一个童养夫，为小婷找一个丈夫，代替我照顾她一生。”
“这个人，必须名正言顺的进入我家，不能显得突兀。”
“不能领养，要让小婷从心里上接受，我们是为了做好事，是为了帮忙才将你留在家里，而不是纯粹为了再要一个孩子，更不是早早的为她的婚姻考虑。”
“不能买卖孩子，不能给小婷留下后顾之忧。”
“更要与她的年纪差不多大，要让两人一同成长，这样才会有产生感情的可能性。”
“最后，这个男孩还要富有正义感，懂得知恩图报。”
“所以，我将目标放在了你的身上。”
“一个小山村里的男孩，我观察了你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说到这里，我打断了他。
“你还真是一个好父亲，一个不惜毁掉两个家庭，5条性命，来为你女儿保驾护航的好父亲。”
“呵呵。”他苦笑了一声，“说到父亲，我知道，身为一个孩子的父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孩子交到别人手上的。”
“你的父亲也是如此。”
“除非，他不得不这么做。”
“所以，我想出了这个计划，让你失手杀人，这样，他才会义无反顾的将你交给我带走。”
听到此处，小婷已然停止了挣扎。
她双眸圆睁，泪如泉涌，满脸尽是难以置信之色，死死地盯着她的父亲。
我缓缓地将她口中的布条取出。
“爸，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算是默认。
此时此刻，小婷已然崩溃。
而我，亦是如此，我所拥有的一切，皆已离我远去。
然而，我尚有必须要完成之事。
我迈步向前，手持匕首，缓缓抬起他的头颅：
“来，看着你的女儿，将你所行之事，全部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