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t恤虽然被汗水浸透,却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自己明明好好地站在这里,怎么会有另一个“自己”掉进水里?男人的脑子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嗡嗡作响,连耳边钓鱼爱好者们的议论声都变得模糊不清。
落水者咳嗽了几声后,渐渐停止了动作。他慢慢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水珠,却没有像常人那样露出劫后余生的惶恐,反而对着围拢的众人笑了起来。那笑容很古怪,嘴角向上咧着,眼睛却没什么神采,像是贴在脸上的一张面具。
众人看着他这副模样,大多以为是刚从鬼门关回来,还没缓过劲来,没力气说话。有人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站起身来对周围的人说:“呼吸还行,脉搏也稳,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呛了几口水。”
“小伙子,你没事吧?”一个年纪稍大的钓鱼爱好者开口问道,他手里还握着那盏头灯,光柱依旧打在落水者脸上,“是不是晚上出来散步不小心掉下去的?”
落水者还是没说话,只是笑着,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忽然,他抬起湿漉漉的手,伸手指向人群外的男人,笑声也变得更大了些,像是被什么事情逗得乐不可支。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男人身上。下一秒,原本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愕,有人甚至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男人被众人的反应弄得心里发毛,他再次看向那个落水者——那张脸,那双眼睛,甚至连眉骨上那颗小小的痣,都和自己一模一样。除了浑身湿透、沾满泥水,那个“人”和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此刻微微蹙眉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原本围在周围的钓鱼爱好者们像是被无形的手推开,纷纷往后退去,形成一个半弧形的包围圈。他们的目光在男人和落水者之间来回扫视,眼神里的关切渐渐被警惕取代,有人悄悄捡起了地上的鱼竿,像是握住了唯一的武器。
落水者还在笑着,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男人盯着他的脸,忽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笑容似乎越来越大,嘴角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弧度向上拉扯,皮肤被扯得紧绷,露出底下青白色的肌理。男人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眼睁睁看着那嘴角一点点、一点点地向上蔓延,最后竟然直直地咧到了耳根,露出一嘴惨白的牙齿,像是裂开的石榴。
“鬼啊!”
男人的神经终于绷断了,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转身就往身后的黑暗里跑。双腿像是灌了铅,却又在恐惧的驱使下跑得飞快,凉鞋跑掉了一只也浑然不觉,光着的脚踩在碎石上,传来一阵阵刺痛。
周围的钓鱼爱好者们也像是被这声尖叫惊醒,纷纷发出惊恐的呼喊,顾不上收拾地上的渔具,四散奔逃。有人被脚下的抄网绊倒,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继续跑,头也不敢回。
落水者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僵硬得像是提线木偶,膝盖打直着往上抬,每一步都摇摇晃晃,像极了刚学会走路的孩童,双脚在泥地上拖出两道歪歪扭扭的痕迹。他先是在原地踉跄了几下,双臂张开保持着平衡,黑色的影子在地上随着动作扭曲变形。
大概走了十多米,他的步伐渐渐稳定下来,僵硬的关节像是被活动开了,动作变得流畅了许多。他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那张咧到耳根的脸转向男人逃跑的方向,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大了些。然后,他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河岸上回荡,像是在敲打着每一个逃跑者的心脏。河风依旧吹过水面,带着水汽的凉意,却再也驱散不了这夜里突如其来的寒意。
接到报警电话的接线员是懵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听筒里传来的话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完全不像寻常恶作剧里的轻浮调笑。接线员深吸一口气,刻意放缓语速,逐字逐句重复了男人描述的内容,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敲在空气里,直到确认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始终紧绷,才猛地回过神,指尖在键盘上急促跳动,迅速调出距离最近的警务站坐标,将信息一字不落地转达过去。
警车在小公园入口处急刹停下。两名民警推开车门快步走入,目光很快锁定在角落的躺椅后——那个报警的男人正蜷缩在阴影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安静的公园里格外清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碎的呜咽,仿佛被什么无形的恐惧攥住了喉咙。民警放缓脚步靠近,刚想开口说些安抚的话,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道人影从树后冲出,手里明晃晃的尖刀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两名民警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挡在躺椅前,手臂呈防御姿态张开,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空气瞬间凝固,公园里的风似乎都停了,只有树叶偶尔落下的沙沙声,衬得持刀男人的脚步声格外沉重。
“警察同志,那是怪物啊!你们不要被蒙蔽!”持刀男人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破音,刀尖因为激动而剧烈晃动,却始终没有真正向前递出。
见男人紧握刀柄的指节泛白,两名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先生,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我们会处理的。”话语里的安抚像投入沸水的冷水,没能平息对方的激动,反而让持刀男人的情绪更加亢奋,他猛地抬高刀尖,指着躺椅后的人影嘶吼:“那不是人!是冒牌货!必须杀了它!”
双方的对峙像拉到极致的弓弦,每一秒都在绷紧。就在这时,躺椅后的男人突然停止了颤抖,一种怪异的寂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紧接着,一阵低沉的笑声从阴影里溢出,那笑声完全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民警皱眉看去,只见那张原本写满恐惧的脸此刻正向上扬起,嘴角以一种违背生理结构的弧度向上咧开,一直延伸到耳根,露出两排惨白的牙齿,眼白在阴影里泛着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