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清赤足站在血色弥漫的土地上,脚踝边的彼岸花正在疯狂生长,血色花瓣层层叠叠地舒展,将她围在中央,宛如从幽冥中走出的君王。她刚刚从沉睡中完全苏醒,冰棺碎裂时的寒意还残留在肌肤上,但体内奔涌的妖力却像岩浆般灼热,几乎要冲破血肉的束缚。
三日前冰棺震碎时,她只恢复了四成力量,连睁眼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是赵青梧以妖帝精血灌溉的彼岸花,将战场亡魂的怨念不断转化为精纯的妖力注入她体内,才让她在短短三日之内,便完成了从残魂到实体的重塑。
此刻,她的指尖正凝着一朵小巧的彼岸花。
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妖界本源与她血脉共鸣的迹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妖界的地脉都在随着她的呼吸震颤,建木的根系穿透云层,将一片片翠绿的叶影投在她身上,仿佛在向新的君王行叩拜之礼。
“呵……”
一声低沉的嗤笑从虚空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魔气。
木婉清缓缓抬眼,血色的瞳孔中映出三道扭曲的黑影。那些黑影悬浮在战场边缘的黑雾里,身形时而化作利爪,时而凝为獠牙,正是苍溟派驻在妖界的监视者——魔渊七煞中的老三、老五与老七。
七日前她献祭妖心时,正是这三个魔头率领魔渊军团突袭妖界,若非建木结界拼死抵挡,恐怕妖界圣地早已沦为魔域。此刻他们显然察觉到了她的苏醒,竟还敢留在战场边缘窥探,显然没将这位“刚苏醒的妖帝”放在眼里。
“区区残魂复苏,也敢称妖帝?”老三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般刺耳,黑影中伸出一根布满倒刺的舌头,舔了舔虚空,“木婉清,交出建木本源,或许本尊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老五桀桀怪笑起来,黑影化作无数毒针,朝着木婉清周围的彼岸花射去:“大哥说了,留着妖界也是个祸害,今日正好连你一起清理干净!”
老七没有说话,只是化作一道黑风,悄无声息地绕到木婉清身后,利爪上凝结着墨绿色的毒液——那是能腐蚀仙骨的魔渊剧毒,显然是想趁她立足未稳,给她致命一击。
面对三面夹击,木婉清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身后的偷袭,只是轻轻抬了抬指尖。
那朵凝在指尖的彼岸花突然绽放,刹那间,整个战场的彼岸花仿佛接到了某种指令,齐齐朝着天空扬起花瓣。数万道血色流光从花蕊中射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三道魔影牢牢罩在其中。
“呃啊——!”
老七的黑风撞在血网上,发出凄厉的惨叫。那些看似柔软的花瓣竟比仙金还要坚韧,他的利爪刚触碰到血网,就被花瓣上的妖纹灼烧,冒出阵阵黑烟,连带着黑影都变得稀薄了几分。
“怎么可能……”老三脸上的嗤笑僵住了,他能感觉到血网中蕴含着纯粹的妖界本源之力,那股力量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制性,让他体内的魔气都开始紊乱。
木婉清终于动了。
她一步踏出,脚下的彼岸花瞬间开出一条直通魔影的花路。每一步落下,都有无数花瓣从地面涌出,缠绕着她的脚踝,将她的妖力不断推向巅峰。当她走到血网中央时,体内的妖力已经凝聚成实质,在她身后化作一道高达千丈的妖帝虚影。
虚影头戴彼岸花冠,身披建木藤甲,面容与木婉清一模一样,只是眼神更加威严,仿佛凝聚了万年来所有妖帝的意志。
“妖界,是尔等放肆之地?”
木婉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威压。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身后的妖帝虚影缓缓抬起手,对着血网中的三道魔影轻轻一握。
“咔嚓!”
血色花网骤然收缩,无数花瓣尖端弹出细密的倒刺,深深扎进魔影体内。那些倒刺中蕴含着彼岸花特有的噬魂之力,能将魔物的本源一点点抽离、净化。三道魔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黑影在花网中剧烈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血色妖力一点点吞噬。
“饶命!妖帝饶命!”老五终于崩溃了,黑影中传出求饶的哭嚎,“是苍溟逼我们来的!我们再也不敢了!”
木婉清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怜悯。
她见过太多被魔气吞噬的妖族同胞,那些在魔渊军团铁蹄下哀嚎的亡魂,那些被剧毒腐蚀成脓水的战士,他们的痛苦,岂是这几句求饶就能抵消的?
“妖界的规矩,”她缓缓握紧拳头,血色花网收缩得更紧了,“犯我疆土者,死。”
“不——!”
三道魔影同时发出绝望的嘶吼,在血色妖力的灼烧下彻底溃散,化作三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而那些吞噬了魔影的彼岸花,颜色变得更加鲜艳,花瓣上的妖纹也愈发清晰,竟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那是净化魔气后,妖力得到升华的迹象。
战场终于恢复了寂静。
只有彼岸花在风中轻轻摇曳的声音,和远处建木发出的低沉嗡鸣。
木婉清站在花雨中,缓缓闭上眼。她能感觉到,随着三道魔影的消散,笼罩在妖界上空的魔气正在迅速退去,那些被魔渊军团占据的城镇,正在传来妖族战士的欢呼——显然,她的威压已经震慑了那些残留的魔物。
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的白光从建木的方向飘来。
白光在她面前缓缓凝聚,化作一道温婉的女子虚影。女子穿着古朴的妖帝长袍,眉眼间与木婉清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神更加沧桑,仿佛见证了无数岁月的变迁。
是她的母亲,上一代妖帝的残魂。
“娘……”木婉清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眶瞬间红了。
自从母亲在千年前为了封印魔渊牺牲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的虚影。此刻看到母亲含笑望着自己,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委屈和思念,突然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母亲虚影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指尖的触感虚幻而温暖,带着熟悉的气息,让木婉清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她看到母亲的目光扫过这片血色战场,扫过那些正在重新焕发生机的彼岸花,最后落在她身上时,眼中充满了欣慰和骄傲。
“好孩子,”母亲的声音像春风般拂过心田,带着一丝缥缈,“你做得很好。”
木婉清用力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娘,我守住妖界了。”
“嗯,”母亲虚影笑着点头,指尖在她眉心轻轻一点,一道淡金色的印记融入她的血脉,“这是娘最后的本源之力,带着它,好好走下去。”
随着这道印记的融入,木婉清感觉到体内的妖力再次暴涨,那些原本还存在的细微滞涩感彻底消失,妖帝的威压如决堤的洪水般扩散开来,不仅笼罩了整个战场,甚至穿透了妖界的壁垒,朝着六域蔓延而去。
她知道,这是母亲最后的馈赠。
母亲虚影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晨露般即将消散。但她的笑容依旧温暖,对着木婉清挥了挥手,无声地说着什么。
木婉清看懂了。
母亲说:“去吧,我的女儿,去成为妖界真正的君王。”
“娘——!”
木婉清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即将消散的虚影,却只握住了一片虚空。母亲的身影最终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她脚下的彼岸花中,那些血色的花瓣上,瞬间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仿佛母亲的意志,将永远与她同在。
“吼——!!!”
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突然从战场边缘响起。
是幸存的妖族战士们。
他们原本还在清理战场,此刻感受到木婉清身上那股纯正而强大的妖帝威压,感受到母亲残魂消散时的天地共鸣,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等待了千年的妖帝,真的回来了!
“妖帝!是妖帝陛下!”
“陛下苏醒了!我们的陛下回来了!”
“妖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数妖族战士朝着木婉清的方向跪下,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臣,有断了翅膀的鹰族,有失去尾巴的狐妖,还有刚学会化形的小妖……他们来自不同的种族,有着不同的伤痛,却在这一刻发出了同样的呐喊。
跪拜的浪潮从战场边缘蔓延开来,像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妖界。无论是正在与残余魔物厮杀的战士,还是守在圣地中的老弱妇孺,都朝着木婉清所在的方向跪下,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这是刻在妖族血脉里的臣服。
是对妖帝权威最本能的回应。
木婉清站在万妖中央,缓缓抬起头。血色的瞳孔中映出漫天飞舞的花瓣,映出跪拜的臣民,映出正在重新变得澄澈的妖界天空。她能感觉到,无数妖族的信念正在汇聚,融入她的体内,让她的妖帝威压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威严。
她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凝聚出一枚由彼岸花和建木藤交织而成的妖帝印。
印玺上,一朵彼岸花正在缓缓绽放,花心处刻着一个古老的“婉”字。
“以妖帝之名,”木婉清的声音传遍整个妖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起,肃清魔渊余孽,重建妖界秩序!”
“谨遵陛下号令!”
万妖的回应震得大地都在颤抖,无数妖族战士拔出武器,朝着残余的魔物发起了冲锋。他们的眼中不再有恐惧,只有对新君的忠诚和对家园的守护之念。
木婉清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