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的天空,被一种诡异的灰金色笼罩着。
药神仙君自爆本命丹炉的余波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与毁灭气息交织的味道。大地龟裂,原本生机勃勃的灵脉如今只剩下一条条枯竭的沟壑,如同老者脸上的皱纹,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烈。
慕容雪悬浮在半空,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温润的魂玉,那是宋依依残魂寄托之所,也是赵明托付给她保管的重要之物。魂玉表面流转着淡淡的光晕,仿佛能感受到主人此刻的不安。
周围,幸存的丹师们正艰难地收拾着残局。他们大多带伤,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却也难掩对未来的忧虑。药神仙君的牺牲虽然暂时遏制了熵之核心的扩张,却未能将其彻底消灭。那团灰黑色的混沌依旧悬浮在西荒腹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湮灭之力,如同蛰伏的巨兽,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雪儿师侄,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一名白发丹师忧心忡忡地问道。他是药神仙君的师弟,此刻正强撑着伤势,维持着残存的防御阵法。
慕容雪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悲痛与疲惫。药神仙君最后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丹道交给你了”。这不仅仅是传承,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熵之核心虽然被师尊重创,但其本源未灭。”慕容雪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们必须守住这里,不能让它扩散到其他域界。我会尝试以混沌丹灵催动残存的丹道之力,看看能否彻底封印它。”
她说着,体内的混沌丹灵微微颤动,散发出柔和的七彩光芒。这是药神仙君以毕生修为凝聚的丹道精华,此刻与她的药神血脉完美融合,让她对丹道的理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就在她准备动手之际,一道诡异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呵呵……真是感人的传承啊……”
那声音虚无缥缈,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源于灵魂深处。它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听从。
慕容雪心中一惊,警惕地环顾四周:“谁?!”
周围的丹师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有听到这道声音。
“不用找了,我就在你眼前。”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戏谑,“或者说,我就在你的意识里。”
慕容雪猛地看向那团灰黑色的熵之核心。只见核心表面的灰光微微波动,隐约形成一张模糊的人脸,正“注视”着她。
“是你!熵!”慕容雪瞳孔骤缩,握紧了手中的魂玉。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精神力量正在试图侵入她的识海。
“别紧张,小丫头。”熵的声音变得温和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悲悯,“我不是来跟你战斗的。你看,这片土地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你的师尊牺牲了,你的同伴们死伤惨重,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慕容雪没有说话,眼神中的警惕更甚。她知道,像熵这样的存在,越是表现得温和,就越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阴谋。
“你想阻止我,对吗?”熵轻笑一声,“可你凭什么?凭你刚刚得到的那点丹灵?还是凭你手中那块不起眼的魂玉?”
它的话语如同针一般刺向慕容雪的软肋。她不得不承认,面对熵这等诞生于混沌之外的恐怖存在,她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师尊的牺牲让她悲痛万分,也让她深刻地认识到双方实力的差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熵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魔力,“你在想,要是有更强的力量就好了,要是能让你的师尊活过来就好了,要是能让这一切都回到原点就好了……”
慕容雪的身体微微一颤。熵说的,正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其实,你可以做到的。”熵的声音变得更加诱惑,“你手中的那块魂玉,蕴含着一丝天道本源之力,那是封印我的关键,也是……重塑一切的钥匙。只要你把它交给我,我可以向你保证,西荒的灵脉会恢复生机,你的师尊会安然无恙,所有的牺牲都将不复存在。”
“你在撒谎!”慕容雪厉声喝道,试图驱散心中的动摇,“你是毁灭的化身,怎么可能带来生机?”
“毁灭与创造,本就是一体两面。”熵的声音不急不缓,如同循循善诱的智者,“我吞噬灵脉,是为了打破旧的秩序;我湮灭万物,是为了孕育新的生机。你手中的魂玉,本就是从我体内剥离的一部分,只要物归原主,一切都会回到应有的轨道。”
它一边说着,一边在慕容雪的识海中投射出一幅幅幻象:药神仙君安然无恙地站在丹炉前,对她微笑;西荒的灵脉重新变得生机勃勃,草木葱茏;死去的仙兵们复活,与亲人团聚……
这些幻象如此真实,如此诱人,让慕容雪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一些,握着魂玉的指尖微微颤抖。
“想想你的师尊,想想那些牺牲的同伴……”熵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不断冲击着她的心理防线,“只要交出魂玉,这一切都能实现。你只是暂时保管它,现在,是时候还给我了……”
“师尊……”慕容雪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药神仙君自爆丹炉时的决绝身影,心中的痛苦与渴望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崩溃。
她的手,缓缓抬起,向熵之核心的方向伸去。魂玉表面的光晕变得黯淡,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动摇。
周围的丹师们察觉到了慕容雪的异样,纷纷惊呼:
“雪儿师侄,不要!”
“那是熵的蛊惑!”
“快醒醒!”
但他们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无法传入慕容雪的耳中。她的意识已经被熵的蛊惑所占据,眼中只剩下那幅重建西荒、复活亲人的幻象。
就在魂玉即将脱离她手掌的刹那,她体内的混沌丹灵忽然剧烈震颤起来!
“嗡——!”
七彩光芒爆射而出,瞬间充斥了慕容雪的整个识海。那些诱人的幻象如同冰雪遇骄阳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药神仙君慈祥而严肃的面容。
“雪儿,丹道的真谛,在于坚守本心,而非走捷径。”药神仙君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正是混沌丹灵中蕴含的残念,“熵乃毁灭之源,与虎谋皮,只会引火烧身!”
“啊——!”
慕容雪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混沌丹灵的冲击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看着自己伸向熵之核心的手,又看了看手中的魂玉,脸上露出了惊恐和后怕的神色。
“我差点……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慕容雪怒视着熵之核心,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
“哼,不知好歹!”熵见蛊惑失败,语气瞬间变得冰冷而怨毒,“既然你不肯交出魂玉,那我就自己来取!”
“轰——!”
熵之核心猛地膨胀,散发出的灰黑色湮灭之力瞬间暴涨,如同海啸般向慕容雪席卷而来。这一次的力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显然是熵被激怒了。
“不好!”慕容雪脸色剧变,连忙催动混沌丹灵,在身前形成一道七彩光幕。
“咔嚓——!”
光幕只支撑了片刻,便被湮灭之力撕裂。慕容雪被震得连连后退,口吐鲜血,握着魂玉的手更加用力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熵的力量过于狂暴,或许是慕容雪刚才的动摇打破了某种平衡,西荒的大地忽然剧烈震颤起来。
“轰隆隆——!”
原本就已龟裂的地面彻底崩裂,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纵横交错,如同大地的伤口。那些残存的灵脉在湮灭之力的侵蚀下,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彻底失去了生机。
“不!”慕容雪绝望地喊道。
她能感觉到,西荒的灵脉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崩塌、沉陷。脚下的大地如同融化的冰块,开始向地心坠落,带着无尽的尘埃和碎石,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漩涡。
这不是普通的崩塌,而是整个西荒灵脉的彻底陆沉!
熵的力量不仅摧毁了灵脉的生机,更破坏了西荒的地脉根基,让这片广袤的土地失去了支撑,开始向混沌虚空坠落。
“哈哈哈……一起沉沦吧!”熵的狂笑声在天地间回荡,“没有了灵脉的支撑,仙界的壁垒将更加脆弱,很快,整个六域都将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慕容雪眼睁睁地看着西荒的土地一块块沉入黑暗的深渊,心中充满了无力和悔恨。如果不是她刚才的动摇,或许……或许还能有办法挽救。
“雪儿师侄,快走!”那名白发丹师冲到她身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向外推去,“西荒已经保不住了,你要活下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仙尊!”
“师叔!”慕容雪想要拉住他,却被对方挣脱。
白发丹师看着不断沉陷的大地,脸上露出一抹悲壮的笑容:“老夫一生与丹为伴,能与西荒灵脉共存亡,也算死得其所了!”
他转身冲向熵之核心,引爆了自己的丹道本源,发出最后一道璀璨的光芒,却如同杯水车薪,瞬间被灰黑色的湮灭之力吞噬。
“不——!”
慕容雪的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她被幸存的几名丹师强行拉着,向远离西荒核心的方向飞去。
身后,是不断陆沉的大地,是灰黑色的湮灭风暴,是无数丹师和仙兵的哀嚎与牺牲。西荒,这片曾经孕育了无数灵药、承载了仙界丹道希望的土地,如今正以一种惨烈的方式,从仙界的版图上消失。
灵脉枯竭,大地陆沉,尘埃蔽日。
仙界,第一次蒙上了如此厚重的阴影。
慕容雪回头望去,只见西荒的中心已经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不断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熵之核心的力量,在灵脉陆沉的过程中,变得愈发强大和恐怖。
“熵……”慕容雪咬着牙,眼中充满了血丝,“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握紧了手中的魂玉,感受着体内混沌丹灵的跳动。那是药神仙君最后的传承,也是西荒无数牺牲者的希望。
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将这里的情况告诉赵明,必须找到阻止熵的方法。
西荒的灵脉虽然陆沉了,但丹道的火种还在,仙界的抗争,还未结束。
只是,看着那片不断沉沦的土地,慕容雪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她知道,从今天起,仙界将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而这场战争的代价,将会越来越沉重。
天空中的灰金色愈发浓郁,仿佛预示着一个漫长黑夜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