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庞大、冰冷、无法形容的“轮廓”所带来的恐惧与渺小感,如同最沉重的枷锁,死死禁锢着幻曜辰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粒投入无尽深渊的尘埃,正被那超越理解的、代表着“混沌”与“虚无”本身的意志,缓缓地、无情地注视、包裹、乃至……即将吞噬。
灰雾深处,那“轮廓”的阴影,仿佛遮蔽了一切感知的源头。
然而,就在这几乎要将意识都冻结、碾碎的绝对压力下,幻曜辰那历经磨砺、早已坚韧如铁的龙魂深处,对“视线”的极度敏感,被瞬间点燃!
(不对!)
(那庞大的“轮廓”……虽然恐怖,虽然带来碾压性的威压,但它的“注视”,是……弥散的,是如同背景、如同规则本身、如同这片混沌的“意志”般的、无差别的存在!)
(但现在……有什么东西,是“聚焦”的!是带着……明确“意图”的!它在……盯着我!)
幻曜辰猛地、用尽此刻意识体所能调动的全部“感知”,强行挣脱了那庞大轮廓带来的、如同泥沼般的震慑感,循着那冥冥中一丝被“聚焦”的、冰冷的、带着恶意和探究的“视线”,猛地向上“看去”!
上方,依旧是无边无际、缓慢涌动的灰蒙蒙混沌雾气。
与周围,与下方,没有任何区别。那庞大的、冰冷的轮廓,也并非来自上方。
(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聚焦”的视线,在他抬头的瞬间,似乎……消失了?
(错觉吗?)
幻曜辰的意识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是自己过于紧张,感知出错了?在这种地方,任何细微的感知失误,都可能是致命的。
然而,就在他这疑惑刚刚升起,警惕稍有松懈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突兀、极其尖锐、带着难以言喻的恶意、贪婪、以及一种仿佛要将他意识彻底撕裂、吞噬、占有的冰冷精神能量,毫无征兆地、如同潜伏在阴影中毒蛇的致命扑击,从他侧后方、一个他完全没有防备、甚至刚才完全没有“感知”到任何异常的方向,猛地爆发,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他意识的核心,狠狠刺来!
这精神能量的强度,远超幻曜辰此刻这纯粹意识体的承受极限!
其凝练、其锋锐、其蕴含的毁灭性意念,甚至让幻曜辰“感觉”到了久违的、近乎实质的、灵魂层面的“死亡威胁”!
(糟糕!)
幻曜辰根本来不及思考这攻击从何而来,也来不及去想是什么东西在发动攻击。
在感知到那精神能量袭来的瞬间,他残存的本能,就驱动着他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将意识体向内收缩、凝聚,试图在体表构筑起一层最简陋、但也最坚韧的、纯粹由意志力构成的防御屏障!
同时,他疯狂地催动与本体之间那丝微弱的联系,试图将意识“拉”回去,脱离这个诡异而危险的地方!
然而,太慢了!
那精神能量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他意识反应的极限!
几乎是感知到的同时,那冰冷、锋锐、充满恶意的“尖刺”,就已经触及了他刚刚开始凝聚的、薄如蝉翼的意志屏障!
“嗤——!”
一声只有意识层面才能“听见”的、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尖锐声响!
幻曜辰那仓促凝聚的意志屏障,如同纸糊一般,被那精神尖刺轻易撕裂、洞穿!
死亡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意识的核心!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精神尖刺上蕴含的、冰冷而贪婪的意念,已经锁定了他的意识本源,下一刻,就要将他的意识彻底贯穿、撕碎、吞噬!
(不——!!!)
幻曜辰的意识中,爆发出无声的、绝望的怒吼!
他拼命地想要调动力量,想要反击,想要逃离,但在这纯粹的意识层面,面对这远超他此刻状态的精神攻击,他的一切挣扎,都显得如此无力而迟缓。
眼睁睁地,看着那死亡的尖刺,距离自己的意识核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那冰冷的精神尖刺,即将彻底刺入他意识本源的、千钧一发之际——
“轰——!!!”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但与之前被“拉”入此地时那种突兀的切换不同,这一次,是某种更加暴烈、更加混乱、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又被粗暴地塞入另一幅图景的、剧烈的、几乎要将他意识都震散的冲击!
眼前的一切,都在瞬间扭曲、破碎、拉长、然后如同被投入粉碎机的画布,化作无数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色彩和线条,疯狂地旋转、搅拌、坍缩!
“呃——!!!”
幻曜辰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溺水者被捞出水面般的闷哼!
眼前剧烈的光影扭曲和灵魂层面的冲击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暖的、带着熟悉气息的黑暗。
还有……耳边,那平稳而绵长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幻曜辰猛地睁开了眼睛!
暗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骤然收缩,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悸和后怕,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胸膛剧烈起伏,心脏如同擂鼓般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冰冷的战栗。
额头上、后背上,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冰凉的冷汗,将贴身的衣物都浸湿了。
他僵硬地、缓缓地转动眼珠。
视线,对上了近在咫尺的、一张熟睡的脸。
星昴月依旧趴在他身边,毛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毛茸茸的白色狼耳软软地耷拉着,嘴角依旧带着那抹满足的弧度,睡得正香。
他温热平稳的呼吸,一下一下,轻轻地拂在幻曜辰的颈侧。
那条毛茸茸的白色狼尾,也依旧搭在他的小腿上,尾巴尖那撮毛,随着星昴月的呼吸,无意识地、轻轻地扫动着。
温暖的被窝,熟悉的房间气息,窗外宁静的夜色,以及身边这个睡得毫无防备、对他刚才经历的一切毫无所觉的、冰蓝色头发的家伙。
仿佛刚才那一切,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过于骇人的噩梦。
但幻曜辰知道,那不是梦。
意识深处,那被精神尖刺撕裂意志屏障时带来的、仿佛灵魂被剐蹭的尖锐痛楚,虽然已经迅速平复,但那种濒临彻底湮灭的、冰冷的死亡威胁感,却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龙魂深处,带着挥之不去的寒意。
还有,与本体之间,那依旧微弱、却确实存在的联系。
以及,此刻这具龙躯,因为刚才极致的紧张和瞬间的意识回归,而产生的、难以抑制的、细微的颤抖。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按在了自己剧烈跳动、仿佛要跳出胸腔的心脏位置。
掌心下,是温热的皮肤,和有力却紊乱的心跳。
(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他暗金色的竖瞳,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星昴月熟睡的脸,仿佛要从这张平静的面容上,确认自己此刻所处的“现实”。
“呼……哈……”
幻曜辰再次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失控的心跳和呼吸。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部,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
他缓缓松开按在胸口的手,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僵硬。
他重新躺平,闭上了眼睛,但暗金色的竖瞳在眼皮下,依旧剧烈地颤动着。
(刚才那地方……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那盯着我的东西……是什么?!)
(是巧合?还是……冲着我来的?)
无数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头,带来比之前更加深重的不安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