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曜辰的意识高踞于命运神殿王座之上,目光如炬,飞速“阅读”着那按时间顺序流淌的龙族真言信息流。
一段被岁月尘封的壮阔史诗与悲凉结局,逐渐在他面前清晰地展现出来——
【……无纪年……生于混沌,长于洪荒……吾乃天命之龙,承运而生,掌大夏……】
(没有具体年份记载?写下这些真言的,果然是那位帝皇自己?他生于混沌之初?)
幻曜辰心中微震,继续看去。
【……万民朝拜,香火鼎盛……愿力如海,滋养龙魂……四海升平,八荒来朝……此乃盛世……】
信息流中仿佛浮现出远古时代,一个由真龙帝皇统治的庞大王朝——大夏。
(到头来,大夏这个名字果然一点没变呀!)
亿万子民虔诚信仰,提供的愿力如浩瀚海洋,滋养着这位帝皇,也让他的力量不断提升。
龙族友人时常来访,与他坐而论道,商讨治国安邦之策,景象繁华鼎盛。
【……然,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人心易变,欲望滋生……信仰渐浊,愿力染尘……】
景象开始转变。
随着时间流逝,庞大的帝国内部开始滋生腐败与不公,人民的信仰不再纯粹,提供的愿力变得混杂而带有怨念。
帝皇似乎试图改革,但积重难返。
【……烽烟四起,叛逆丛生……吾守护之子民,持刀兵相向……呼吾为‘伪神’,欲掀翻龙庭……】
最不愿看到的一幕终于发生。
曾经爱戴他的子民,在种种原因下掀起了反抗的浪潮。
战火燃遍大夏,曾经的乐园化为焦土。信息流中仿佛能感受到那位帝皇的痛苦与迷茫。
【……吾之力,已达将神级……若愿,一念可平山海,一念可灭万军……然……此皆吾之子民,吾立誓守护之生灵……吾岂能……以力压之?屠戮之?】
幻曜辰的龙魂感受到一股深沉的悲恸。
那位帝皇拥有着足以轻易镇压一切反抗的、堪比神明的力量,但他却选择了放弃。
他无法对自己发誓守护的人民举起屠刀。
【……梦该醒了……由他们愿力而生之盛世……便由他们亲手终结吧……此乃……因果循环……】
帝皇将这场辉煌的统治视为一场由众生愿力构筑的“梦”,如今梦该醒了。
他选择了接受,接受这由他子民亲手选择的结局。
【……唯愿此身与此殿同眠于深海……吾兵‘天地唯尊剑’,插入王座……见剑如见吾……亦见吾之憾……】
最后的信息流淌着无尽的遗憾与释然。
他嘱托一位没写下名字的龙族友人,将他的尸骸与这座象征着他荣耀与梦想的宫殿一同沉入北海深渊,永世封存。
并将他强大的兵器——“天地唯尊剑”,插入那代表权柄的王座之中,既是镇压此地气运,也是他心中那份未能守护到底的遗憾的象征。
信息流至此,关于这位帝皇的记载便戛然而止。
(……结束了。)
幻曜辰的意识体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段悲壮的历史。
(一位本可成神,却因深爱子民而选择自我放逐的帝皇……)
但他立刻注意到一个关键点:
(记录的最后,只提及嘱托了一位‘龙族友人’处理身后事,却并未提及这位友人的具体名号!)
是帝皇自己刻意隐去?还是说……这位龙族友人的身份,本身就是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
幻曜辰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按时间顺序排列的信息流尽头,试图寻找更多关于这位“友人”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
那位协助安葬了龙帝、并将“天地唯尊剑”插入王座的龙族友人,如同一个幽灵,隐藏在了历史的帷幕之后。
(寻道子前辈……这位帝皇的好友之中,应该有他!而最后那位处理身后事的……又会是谁?)
谜团似乎解开了一部分,却又引出了更深的问题。
幻曜辰的意识退出永恒世界,回归深海龙躯。他抬起龙首,再次望向那王座上的腐朽古剑,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这柄剑,并非凶兵,而是一位仁爱帝皇留下的、承载着无尽遗憾的……纪念品吗?
幻曜辰庞大的黑龙之躯缓缓游近那冰冷的墙壁,抬起一只覆盖着幽暗鳞片的巨爪,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那些记录了龙帝一生与抉择的龙族真言刻痕。
指尖传来的,是岩石的冰冷与岁月的粗糙,但透过命运之力的感知,他仿佛能触摸到那段远逝的岁月,感受到那位素未谋面的龙帝最后的悲恸、释然与深沉的遗憾。
(为帝者,拥有倾世之力,却甘愿为子民放下权柄与生命,自我放逐于此深海绝境……此等胸怀,当真令人敬佩。)
幻曜辰熔金的龙瞳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发自内心的敬重。
(换做是我……能否做到如此释怀?)
他扪心自问,答案却是否定的。他的道路是抗争、是夺取、是不断超越直至巅峰,绝非坦然接受败亡,哪怕是为了所谓的“大义”。
正因如此,他才更加觉得这位龙帝的可敬与难得。
心中感慨万千,情绪波动之下,他下意识地再次运转起命运之力,并非为了探查,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缅怀的心情,将这股力量更加深沉、更加温和地注入墙壁的真言刻痕之中,仿佛想要以这种方式,隔空向那位古老的帝皇表达一份后辈的敬意。
然而,就在他这缕蕴含着复杂情绪的命运之力,与墙壁中残留的帝皇意志产生细微共鸣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那柄一直静静斜插于至高王座之上、腐朽沉寂的“天地唯尊剑”,猛地震颤了一下!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剑鸣,如同沉睡古龙的叹息,骤然在这绝对寂静的神殿深处响起!
紧接着,那布满铜绿的剑身之上,一道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暗金色光华一闪而逝!
虽然短暂,却瞬间驱散了剑身周遭的腐朽与死寂之感,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苍凉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欣慰?
仿佛沉睡了数千年的剑灵,因为感受到了来自同族后辈那份真诚的敬意与理解,而在无意识中发出了一声回应!
剑鸣过后,古剑再次恢复了那副死气沉沉、锈迹斑斑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幻曜辰无比确定,那不是幻觉!
他的龙爪还按在墙壁上,整个龙躯却已然僵住,熔金的龙瞳骤然收缩到极致,死死地盯着王座方向,心脏仿佛被那只无形巨手再次攥紧!
(剑……有反应?!因为我的命运之力和……情绪?)
他立刻收敛了所有气息,命运之力高度戒备,严阵以待地等待着可能出现的后续变化。
然而,等了许久,那柄古剑再无任何异动,依旧如同最普通的锈铁般插在那里。
(只是无意识的共鸣?并非攻击性的反应?)
幻曜辰缓缓松了一口龙气,但心中的震撼却久久无法平息。
这再次证明,这柄“天地唯尊剑”绝非凡物!
它不仅拥有可怕的自主防护法则,其内部极可能还残留着与那位龙帝相关的某种微弱意识或深刻情感印记!
(看来,这位帝皇留下的,不仅仅是遗憾……)
幻曜辰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等待着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他收回龙爪,不再轻易触碰墙壁,而是更加警惕地审视着那柄剑与整个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