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庆哭丧着脸蹲在了黑牛身旁,黑牛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回想起了当年的他自己。
那时候的他刚到黄府当下人,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
想想自己一路走来可谓是九死一生,太不容易了。
眼下的日子好过多了,让黑牛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些年轻人为啥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黑牛正感慨着的时候,赵大庆拿起一块土坷垃攥在手心里,哗哗的碎土屑从指缝间掉落了下来,扬起了一阵尘烟。
随即他用着低沉的语气说了句话。
“大叔,我真搞不懂,人活着到底是图个啥呢?”
黑牛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他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有些沉闷了。
于是,他放下锄头缓缓蹲下了身子说道。
“孩子,年纪轻轻咋能
说出这样的丧气话呀?”
“大叔,您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小地方,难道您不觉得憋屈的慌吗?”
“孩子,大叔老了,没你们年轻人那么高的心气了,大叔现在想得最多的就是,咋才能安安稳稳过好每一天嘞?”
“大叔,您这辈子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呀?”
赵大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用着一种十分迷茫的眼神看向了黑牛。
黑牛哑巴了几下嘴巴喃喃低语了几句。
“人这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说啥事都能顺心如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大叔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栽过几回跟头嘞……”
“大叔,看您平时很少讲话,我一猜就知道,您指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哈哈哈,孩子,听大叔一句劝,就在这安安生生的过下去吧!眼下的年景比往常好过的太多了。”
“大叔,我最近老是梦见我家里人,我太想回去看看他们了。”
赵大庆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这种思念亲人的滋味,黑牛曾经也经历过,他感触特别深。
“孩子,大叔知道你心里头是咋想的,若是实在不想在这待了,那就去跟支书说说吧!”
“大叔,俺,俺不敢!”
“那有啥不敢的?”
“大叔,上回俺们因为这事把公社的人都给惊动了,要不是亚萍,说不定俺们就……”
提起亚萍,赵大庆突然鼻子一酸呜呜哽咽了起来。
黑牛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伤心难过的样子,他心里面也很不是滋味。
于是,他赶忙宽慰了赵大庆一句。
“孩子,别难过了,等会儿大叔替恁问问支书。”
黑牛语罢,赵大庆连连抹了抹脸上的泪,激动万分的问向了他。
“大叔,您真愿意帮我们吗?”
“看你一个大小伙子这么难过,大叔的心里面也怪不是滋味的嘞。”
“大叔,您对我们真是太好了,我们将来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赵大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黑牛也记不清先前有多少人跟他说过同样的话了?反正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来了。
他只是淡淡的微笑了一下,而后拍了拍赵大庆的肩头说道。
“马会儿就快要晌午了,再干一会儿回家吃饭吧!”
“好嘞!嘿嘿嘿……”
在黑牛的宽慰下,赵大庆原本憋闷的心情舒缓了许多,拿起锄头就开开心心的去耪地了。
黑牛继续耪了一会儿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见已经有人扛着锄头往家走了,他也扛起锄头回了家。
当他来到家里时,黄嫚嫚刚好端着碗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迎见黑牛就说了句话。
“饭做好了,赶紧洗洗吧!”
黑牛刚放下锄头就问了黄嫚嫚一句。
“今儿个搁家干啥呢?咋没下地?”
黄嫚嫚匆匆回了他一句。
“去学校了。”
黑牛挽着衣袖边往放水盆的地方走着边问向了黄嫚嫚。
“去学校干啥呢?”
“先洗手吧,待会儿再跟你说。”
黄嫚嫚一趟趟往堂屋里端着饭,忙不迭的回了他一句。
黑牛刚坐在餐桌旁,黄嫚嫚慌忙递给了他一个杂面窝窝说道。
“今儿个奇哥来咱家了。”
黑牛接过窝窝咬了一口,一脸疑惑的问了她一句。
“他来干啥嘞?”
“亚萍不是走了吗,学校里头就剩张丽一个人了,奇哥过来找我商量,要让我去帮着张丽教那些孩子读书识字嘞。”
“这是好事呀!你一肚子学问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哎……好啥好呀!我都这么些年没碰过书本了,先前学得那些东西早忘的差不多了。”
“那咋办?你还教不教了?”
“我当时也跟奇哥说呢,让他再去找别人吧!”
“奇哥咋说的?”
“奇哥跟我说,咱大队里除了我,就再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那你就去教呗!”
“你真想让我去吗?”
“去,为啥不让你去!咱这可是做好事嘞!”
“奇哥还跟我说了,我去教书不让我白教,按照常出工。”
“那好呀,反正地里头的活你也干不好,这样刚好也算是发挥你的专长了……”
黑牛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却无意间触及到了黄嫚嫚的自尊心,当即面红耳赤的质问了黑牛一句。
“大黑牛,你啥意思?”
黑牛赶忙跟黄嫚嫚圆说了一句。
“嘿嘿嘿,没啥没啥!”
“大黑牛,我地里的活哪里做的比你差了?”
“你做的比我好,比我好!嘿嘿嘿……”
“这还差不多!”
黄嫚嫚嗔怒着黑牛的同时,又赶忙拿了一个窝窝递给了黑牛说道。
“拿着!”
黑牛接过窝窝立刻啃咬了一口。
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开心幸福的笑容。
几个男知青下了工还得忙着做饭吃,每天雷打不动的棒子面,再弄几片烂菜叶,倒进正翻滚着的大锅里胡乱搅拌几下。
饭做熟之后,一锅黏糊糊的东西,就好比先前农家喂猪的猪食一样。
即便是这样的东西,几个男知青也得争着抢着的往各自碗里盛呢。
赵大庆端着那碗黏糊糊的东西,每回都跟喝药一样,不喝还不行,相较于饿的滋味,这总归要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