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沉默半晌，最终以山算子无奈叹气声收尾。
“唉！也罢，或许真是我老糊涂了。人生在世，焉能有事事两全法？也罢……”
山算子口中呢喃自语间，既像是在对吴崇主动低头，又好似在尝试说服自己，人死如灯灭，莫要执着。
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个需要仰仗外人来替自己报仇，达成遗愿的无用阴魂。
还有什么好逞威风，发脾气的？
“山算子前辈？搜魂哑鬼之事，我等的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前辈看在我等毫不知情，满心赤诚的份上给予原谅。”
眼见老头情绪略有好转，明安也及时站出来给他递了个台阶。
“前辈，我们现在既然已经向你证明，我们基本弄清楚了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前辈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不妨直说。”
一段小插曲过后，明安准备直接进入本次交易正题，早说早放心。
“别着急，你们先跟我讲讲，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山算子淡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许多怅惘意味。
其实他一开始也不算骗了几人，他的确是想知道薛柠在他走后过的怎样。
只不过此“走”非彼“走”而已，几人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甚至还敢骗他，他若是不陪几人把这出戏演下去。
他怎么知道眼前几人到底是人是鬼，值不值得他信赖呢？
明安皱眉思索片刻，不知该如何开口。
难道要直接同山算子讲明，薛柠这几十年来过的不仅不好，而且还有点神志不清。
一会儿说自己是薛柠，一会儿又把自己完全当成了薛玎，另外……好像山算子在她心里地位不怎么样啊！
自几人离开幻境，薛柠短暂恢复清醒开始，她几乎就没有问过有关山算子的情况。
看起来完全不关心山算子过得如何。
两相对比之下，一个是情愿以自身魂飞魄散为代价，换取对方自由，大仇得报。
另一个则是满心沉浸在所谓“玎柠玉碎，顽石犹存”的姊妹情谊当中，无法自拔，甚至还为此神志不清。
明安不理解，更为眼前老者感到不值。
“她过得不怎么样，被那年轻僧人镇压在井底几十上百年，不见天日，前辈你可曾知晓布下那道卍字封印僧人的来历？”
明安一边斟酌着回答道，一边想起找山算子问问，看他当初是否查到那神秘僧人身份。
按理来说，如此年轻且厉害的佛门僧人入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被佛门那群老秃驴给藏一辈子吧。
那位年轻僧人总是要出出风头，不至于隐姓埋名躲在山里，到死都不干点大事。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人呐……一旦出了名，那便再好找不过，明安他们虽不是那个年代的人，对很多事情不了解。
可山算子是啊！以他和那年轻僧人相差无几的年纪，想弄清其身份，必定不算难事。
却不料山算子竟做出摇头反应，向几人卖了个关子：“他的身份，我也不确定，我只是问过我师父，内心有所猜测。”
“前辈你猜他是谁？我们认识吗？应该是近些年来某位佛门高僧吧。”
明安几人虽搞不懂其话里意思，还是一致默认那年轻僧人来头极大，大到他可以完全不把山算子放在眼里的地步。
若非如此，怎会出现这般山算子知晓他身份，却又没办法让他自己主动解开封印的情况？
除非那僧人早已开始过起隐居生活，这才让山算子寻了他大半辈子，始终不得见。
“不可说……不可说，最起码现在不能告诉你们，告诉你们要惹出大祸事来。认识当然认识，但……”
最后一个“但”字，尚未从山算子口中完全吐出，吐清。
明安几人便看见了极为突兀且骇人的一幕场景，山算子就如同忽然受到某股重击般，面色发白，口吐鲜血不止。
与此同时，整座繁华鬼市上空，本该万里无云的漆黑夜空中，竟是突起异变。
许是一大团浓墨，被天公不小心泼洒在了这块漆黑画布上，将此等极为浓郁的墨黑云团，与周遭夜空区分开来。
伴随着阵阵蓄势待发的翻滚咆哮声音，响彻在平静夜空之上，引来无数道惊疑目光。
其中有一道特殊目光，仅仅是抬头粗略看了几眼雷劫云团，目光的主人便将头给低了下去，转而看向不远处蓝衣老者。
“哈哈……看来我猜对了呀，师父！徒儿在此拜谢您老了，当初全怪徒儿愚钝无知……”
与眼前众人惊讶，疑惑反应不同，甚至可以说截然相反的是，山算子在遭受到那般重创，引发出此等乌云异样之后。
他的脸上竟毫无意外神色可言，甚至于充满了然之意，仰头看天间大笑感慨。
其他人或许不知晓，山算子口中所谓“师父”何人，明安对此却是略有耳闻，一代山野村夫，平生共收五位徒弟。
山医命相卜，他的这五个徒弟，分别精通玄学五术，成就虽各有不同。
其中大者似那鬼卜神医，名动天下，小者如眼前蓝衣老头，出了江兴路，几乎就没有多少人听过山算子的名号。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修习山术之人，本就讲究归隐自然，自己一个人躲起来修炼。
故而相对不如学习卜算，医术之人有名气，但自从人们意外知晓了，这五位精通玄学五术之人，师出同门以后。
整个玄门世界，都为之掀起巨大波澜。
倘若五人单纯师出同门也就罢了，人们尚且可以将他们身份推到某个隐藏极深，底蕴极厚的远古大势力弟子身上。
可问题关键在于，人们后来从五人口中得知，他们竟然是师从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村夫。
这其中的问题若往大了说，那真不亚于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否则光一个普普通通山野村夫的消息流传出来，还不是他本人现身。
仅靠一些有关于他的猜测出现在众多玄门巨擘脑中，哪够资格引发整个大宋玄门都生起波澜啊！
所谓玄学五术，不说世人皆知，因为这些东西属于平民百姓接触不到的范围，层次。
但最起码称得上一句，玄门中人皆知的常识便是：“相传，上古时期，轩辕黄帝得天神相助，被授天书，以破蚩尤巫术……
待到黄帝彻底打败了九黎巫族，统一天下以后。
他便命仓颉造字，将天神们传授给他的天书内容，悉数用文字记载下来，准备传给后世子孙。
由于距今年代实在太过久远的原因，记载那些天书神术的龟甲，早已亡佚大半。
甚至连其名字都未曾留给后世之人。
但幸存下来的那小部分天书神术，后世之人将其大致分为五种，山医命相卜。
此即所谓“玄门五术”的来由，后世玄门中人，光靠着轩辕黄帝传下来的这小部分天书神术，就已经能够做到上天入地，呼风唤雨。
倘若有机会将完整的天书神术凑齐，什么狗屁的飞升成仙，那都算人没见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是……自上古三皇时期至今，大约已有三千年时光，在如此漫长的三千年时光当中。
偌大天下，偌大玄门，多少能人前辈层出不穷？
他们为补齐天书神术，付出了多少努力和艰辛，乃至于为此丢掉性命的也绝对不在少数，三千年积累下来，少说千人矣。
噫吁嚱，徒叹奈何……在这长达三千年岁月的努力过程中，玄门先辈们不仅未能达成这一宏伟目标，补齐天书神术。
说来好笑，身为子孙后代的玄门这群人，反倒连老祖宗传下来的这最后一点老本，都快要守不住了，还美其名曰，天妒英才。
天妒英才四个字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没错，例如前面讲到的五弊三缺。
窥命之人，无非就是直接看命，看相，亦或是通过间接的卜算方式，来达成自身窥探命运目的。
五弊三缺的诞生，便是为这群窥命之人量身定制的“天道报复”，苍天之妒忌。
只可惜，货比货……得扔，人比人……不说该死，最起码也能把人看的气个半死，真可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