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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小子,为师接你回家。”

霜落寒山最高的孤峰上,白袍老者持剑凌空,望着那近在咫尺的虚无龙影缓缓开口。

剑尾的红穗扬起,白袍猎猎,耳鬓灰白的发丝随风而动。

这一日,贺图踏出囚禁他近百年的竹林。

“百年不见,没想到你竟成长到这种程度了。”看着眼前恐怖的白龙虚影,贺图沧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

他没有将这段往事讲给程吉安听,那是她离去之后的故事。

那时,他在霜落寒山如同疯魔一般练剑,蛰眠在深山中的【虚无】自然发觉了他内心的空洞。

每逢他筋疲力尽的沉眠时,那道声音就会引他入漆黑无际的深渊。

他欣然接受了。

在黑暗中前行,他却觉得很安心,虚无像是麻沸散能暂时缓解他的苦痛,缓解思念之殇。

可他知道,无论是妻子还是儿子,都不希望他这样。

【虚无】就注定了对过往视而不见,注定了遗忘。

可倘若连最珍视她的自己都淡忘了,她的存在,岂不也化作虚无了?

他岂会让这种事发生!

凭借心中的信念,他斩断了过去的自己,终于脱离了虚无的囹圄。

而那被他留下的曾经的自己,则化作虚无境地中蝺蝺独行的引路人。

跟着他步伐的人,都将在虚无侵蚀下保留一丝意识,都将看到脱离虚无的曙光...

收回心神,连带着一同回归的,还有被留在虚无境地的那个自己。

那时的他没有办法,只能断尾求生。而现在,他要亲手斩破困住自己和爱徒的虚无!

“老夫来,是跟你做个了断的。”

眼底光芒大盛,贺图的气息节节攀升!

白袍老者立于群山之巅,他的气息早已攀登至顶峰,圣境、二重天、三重天?

连他自己都看不清是何等境界了。

只知道,他在迷惘中找到的方向,曾经那个傲然于世的天才回来了,区区圣境桎梏还怎能困的住他?

手指抚剑,休霜剑尾那火焰般明艳的红穗迎风招展。

“我不练剑了...”

“要练,我最喜欢看你舞剑了...”

当这柄休霜长剑在风雪中挥舞时,他恍惚间看到,冰天雪地,那女子用冻红的双手为他捧起宝剑。

而接过宝剑的,是自己枯老的手。

贺图笑了,他了然,【虚无】之殇唯有用【铭记】抵抗。

他合眼,百年前那位自囚于深山的孤高修士递出一剑,勘破时空,破局而来。

休霜!

此剑一出,天地间万籁俱寂,每一片雪花都悬在天上,倒映着老者脑海中的回忆。

此剑一出,白龙虚影空洞的眼神里渗出畏惧之色,【铭记】的火种化作万丈剑气,直直劈裂【虚无】的身形!

连带着霜落寒山最险峻的雪峰一并荡平!

此剑一出,霜落寒山经年不断的飞雪为之一滞。

忽而又风起,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四季如春的烛天峰,二十里竹林尽白。

“呵呵呵,你曾羡慕武者,那我便带你逞一次英雄…”

话落,白袍老者了却心愿,于群山之巅坐化。

大雪中,折竹声萧索,可在白皑覆盖处,笋尖冒出泥土…

大雪埋不住思念,随春去秋来岁岁枯荣。

“师父!”无边黑暗中,程吉安看清那人面孔时喜极而泣,他万万没想到,竟能在这种境地里见到师父的身影!

年轻的贺图和蔼一笑,点在程吉安额头上的手指突然一用力。

程吉安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天旋地转,跌倒在漆黑的地面上。

噗呲!

地面如镜子般破碎,程吉安坠落下去。

“程吉安!”

“快醒醒程吉安!”

一声声呼唤愈发清晰,程吉安坠入一片温暖的光晕中。

睫毛一颤,这微弱的颤动惊扰了少女纤细的手指,楚幼薇芳心一颤,连忙伸手触摸他的脸颊。

手指有些颤动,她也担心这是错觉...

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毫无征兆的睁开了,他醒了!

“程吉安!”楚幼薇再也难以压制心底情感,扑在他胸口呜呜哭泣。

程吉安愣了片刻,歉疚着抚摸她的脑袋:“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见到师父了...”

随着他这一句话,众人一愣,然后似有察觉的向深山中望去。

只见白龙虚影的身躯上浮现一道巨大的裂痕,霜落寒山风雪平息,虚无崩溃,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雪山之巅,白衣老者嘴角带着和蔼笑容合上双眼,身形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师父...”程吉安声音喃喃,不敢置信。

他明明前几天还精神矍铄,他明明前几天还亲自批阅奏折,让烛天峰气氛上下焕然的!

楚幼薇收起哭声,抽了抽鼻子,将他扶起:“走,我陪你去看看师父。”

说着,她用娇小的身躯撑起程吉安,带着他飞速前去。

刚踏出几步,身后一道身影飞掠而过,徐青阳面色肃穆,一道劲风卷起两人飞掠而出。

转瞬,三人就抵达贺图所在的山峰。

“师父!”程吉安挣脱开徐青阳的束缚,扑倒在贺图身前,怆然泪下。

贺图缓缓张开眼,笑道:“傻孩子,你做的事师父都知道,我以你为荣。”

徐青阳也一改往日平淡如水,眼底罕见闪过一抹悲怆:“老贺,辛苦了。”

他和贺图年纪相仿,曾经,是志同道合的好友。

那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一起创立了正阳剑宗。立宗,为天下正道...

可如今,他们逐渐凋零,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了。

“青阳,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贺图缓缓合上双眼,最后一个希冀的眼神,落在程吉安身上。

“还有你,小子。”

他轻轻推出自己的休霜宝剑,将它递到程吉安手里。

“师父,师父!”程吉安在贺图身前,泪流满面,猛然叩首。

“交给你了。”贺图安然合眼,嘴角含笑。霜落寒山的飞雪,带着他的思念回到那片竹林。

良久,程吉安抬起头,看着师父安然的神态,收敛起悲伤。

他从积雪中拾起休霜宝剑,这柄本就盖世的名剑,在沐浴了虚无的“血液”后,真正成为一柄超品神剑。

程吉安突然心底一悸。

“你将获得原初之雷和一柄绝世神剑...”

“你将失去一个重要的人,在那人心里,你同样重要...”

原来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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