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关于魔道功法的记载,无不充斥着血腥、残忍、吞噬生灵的画面:血池炼骨、魂魄炼器、九幽噬心……那种力量,更像是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恶鬼,带着扭曲的欲望与疯狂的执念。而师兄林逸当时所展现的那种力量——那股纯粹到令人窒息、霸道到足以撕裂山河的毁灭之力——根本与此截然不同!
它更古老,更原始,像是天地尚未开辟时的第一缕混沌之息,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威压,仿佛只需一个念头,便可令星辰崩碎、乾坤倒转。
林默缓缓放下手中的玉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揉了揉眉心,那里隐隐作痛,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正在撕扯他的识海。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堕魔。
这是某种超越理解的存在,某种连传说都不敢轻易提起的东西。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之时,一抹不起眼的阴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那一排最顶端的角落里,有一个布满灰尘的木匣子,边缘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上面贴着一张早已褪色的封条,上面隐约可见几个字:“禁”、“妄动”,其余部分已不可辨识,但那份肃杀之意却依旧扑面而来。
那一刻,林默的心跳骤然加快。
他从未如此冲动过,哪怕面对生死之战也未曾有过这般心跳加速的感觉。但他知道,这就是答案所在。
没有迟疑,他身形一闪,如风掠空,轻盈跃起,稳稳落在书架之上。指尖灵光一闪,轻轻划破封条。
「咔哒——」
一声清脆的声响,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阁楼中。
木匣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玉简,也没有功法秘籍,只有一块残破的龟甲,通体漆黑如墨,却隐隐透出幽光,仿佛藏着另一个世界。龟甲中央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石,它不像普通的灵石那样温润柔和,反而像一颗活着的心脏,缓慢搏动着,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吸引力——仿佛只要靠近一步,就会被吸入其中,永远迷失于无尽虚空。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就是这种感觉!
虽然如今微弱了无数倍,但从这块晶石上传来的气息,与师兄身上那股毁灭之力,同根同源,如同双生火焰,彼此呼应!
他立刻将神识探入龟甲之中。
刹那间,一股浩瀚如宇宙洪荒的信息洪流席卷而来,冲入他的识海!
「混沌……初开……元始……」
「非仙,非魔,亦非妖……」
「执掌……破灭……归墟……」
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远古巨兽的梦呓,在他意识深处回荡。那些文字并非人类所能理解的语言,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中的印记,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威严与恐怖。
林默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急忙收回神识,大口喘息,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仅仅是片刻接触,他的心神几乎崩溃!
这哪里是什么功法?这是混沌之源!
传说中天地未开之前的第一缕气息,比仙魔还要古老的本源之力!它是万物之始,亦是万物之终;它不属于任何体系,也不受任何规则束缚,一旦觉醒,便足以重塑乾坤,亦能毁灭一切!
林…师兄他,到底得到了什么传承?!
林默紧紧握着那块龟甲,手心满是冷汗,身体微微颤抖。
他终于找到了线索,但这发现,比“堕入魔道”更加骇人听闻,更加危险无比!
若是此事落入宗门耳中,师兄绝不会只是被逐出门墙那么简单——他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焦点,一个行走的禁忌,一个可以被解剖、研究、乃至献祭的对象!
不行!
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林默眼神坚定如铁,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光芒。他迅速将龟甲与晶石收好,藏入袖中灵戒,动作轻巧却不容置疑。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外门弟子,而是一个背负秘密的守护者。
他不仅要为师兄洗刷魔道污名,更要守住这个比仙魔更可怕的秘密!
他必须尽快找到师兄,问清楚一切——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引来混沌之息?他又是否还能找回自我?
否则,等待他们的,或许将是无法挽回的命运……
云海峰仙雾缭绕,灵气氤氲,宛如天地间最纯净的一缕呼吸,在晨曦初露时悄然弥漫于山巅之上——那不是凡尘所能触及的仙境,而是修士梦寐以求的“灵源之地”。
峰顶竹舍内,林逸终于从昏沉中苏醒,仿佛自一场漫长而破碎的噩梦中挣扎而出。
刺骨的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如万千利刃穿心而过,又似九幽寒冰冻结血肉。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却古朴的竹制屋顶,斑驳的光影透过窗棂洒落,在地上织出细碎如星的光斑。空气中飘荡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清冷幽香,如同月下孤兰吐蕊,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那是属于灵脉深处的气息,是修真界顶级灵植才有的气息。
这是哪?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连动一根手指都像要撕裂筋骨。体内的那股力量虽已平息,却依旧如一头蛰伏的凶兽般盘踞在丹田之中,冰冷、狂暴、沉默地等待下一次觉醒。它不像是灵力,更像是某种远古遗存的意志,正缓缓吞噬着他残存的理智。
「你醒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如同雪落空谷,不染尘埃。
林逸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一个绝美的侧影——
云梦仙子正盘坐在不远处的蒲团上,白衣胜雪,青丝如瀑垂至腰际,每一缕发丝都仿佛被灵光浸润过,泛着微不可察的银辉。她周身环绕着淡淡的灵光,宛如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静立于尘世之外,却又偏偏落入了他的梦境。
她似乎正在调息,双眸紧闭,眉宇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鏖战。那不是普通的疲倦,而是精神层面的损耗,像是用尽心神去守护某样珍贵之物后的余烬。
「是你……救了我?」
林逸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充满警惕与戒备。
他记得昏迷前最后的一幕:自己被那股力量折磨得痛不欲生,神志不清,意识几乎溃散,就在即将坠入虚无之际,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额头,一股清凉柔和的力量涌入体内,如春风化雨,将他从崩溃边缘拉回现实。
云梦缓缓睁开眼,眸光平静如水,淡淡地看着他,仿佛早已洞悉一切:“我只是不想让你毁了青玄宗的山门。”
她的声音很好听,却也冷得像冰,没有温度,也不带情绪。
林逸心中冷笑——说得冠冕堂皇!无缘无故,你会这么好心?
这个女人,是青玄宗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是无数弟子仰望的存在;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挣扎求存的小人物,连筑基期都刚踏足不久,连护法符箓都要靠运气才能激活。
她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她也发现了自己神器的秘密?想杀人夺宝?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和被冒犯的怒火瞬间涌上心头。
他最恨的,就是这种高高在上、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姿态——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比任何刀剑都锋利。
「这里是哪?你到底想干什么?」林逸语气陡然变得不善,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对方心底。
云梦看着他,目光深邃如渊,仿佛能穿透他内心的猜忌与防备,看透每一个隐藏的念头。
「这里是我的清修之地,云海峰。」她平静回答,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至于我想干什么……我想知道,你身体里的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
果然!
林逸的心沉了下去,仿佛坠入深渊。
她果然是为了这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矢口否认,挣扎着想要调动体内的灵力,却发现丹田一片空虚,连一丝灵气回应都没有——那不是普通的枯竭,更像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强行封印了他的根基。
云梦摇了摇头,眼中掠过一抹惋惜,却并无责怪之意:「那不是魔气。」
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仿佛每个字都在空气中留下回响:「我见过真正的魔,他们的力量充满了邪恶、污秽与贪婪,如同毒蛇缠绕灵魂。而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