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如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在幽深密林间穿行。他的脚步轻得几乎不沾尘土,仿佛踩着月光行走于梦境边缘。山风拂过树梢,发出低语般的沙沙声,像是天地为他默然护航。他身形灵动如狸猫,却比猎豹更沉稳;目光锐利似鹰隼,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很快,那片狼藉的战场便映入眼帘——残剑断戟散落其间,泥土被鲜血浸透成暗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那是血腥味与魔气交织后的余韵,如同夜半鬼哭,缠绕鼻尖不肯散去。
这是一场刚刚结束的厮杀,而他,正是这场风暴唯一的幸存者。
他没有丝毫停留,目光如炬,直奔那块半人高的岩石而去。月光洒下银辉,将岩石轮廓勾勒得宛如神只遗落人间的碑石。借着清冷光辉,他轻易便找到了那道他曾用剑气拓宽的缝隙——那不是普通的裂痕,而是他亲手劈开的一条通往秘密的小径。
指尖探入其中,触感冰凉坚硬,像握住了千年寒铁。片刻后,指腹终于触及一件冰冷之物——它静静躺在黑暗深处,如同沉睡的魂魄。
「摸到了。」
林逸心头一震,嘴角微扬,似有笑意藏于唇边。他缓缓将其取出,掌心顿时传来一股沉重到令人心悸的力量。那令牌通体玄黑,非金非玉,不知是何种秘法锻造而成,表面浮雕着繁复诡异的鬼面纹路,每一张面孔都在月光下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开口低语。
背面刻有一个古朴苍劲的「阴」字,笔锋凌厉如刀锋,隐隐透出摄魂夺魄之意。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自令牌上蒸腾而出,竟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连呼吸都变得迟缓。若非修为深厚之人,恐怕早已魂飞魄散。
「果然是好东西。」
林逸心中赞叹不已。此物绝非凡品,定是某个隐匿于九幽之地的高级魔道组织信物。苏婉儿如此看重,其价值岂止千金?怕是要撼动整个修真界格局!
正当他准备收起令牌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危机感猛然袭来!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警兆,仿佛死神的脚步已在身后悄然逼近!
他几乎是本能般地向后暴退,动作快得带起一阵残影。就在那一刹那——
一道无声无息的黑色影子,仿佛从虚空中撕裂空间钻出,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抓向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若非反应迅速,此刻心脏已被掏空!
林逸稳住身形,目光如电扫向偷袭者,瞳孔骤缩如针尖。
那人全身笼罩在漆黑斗篷之中,身形干瘦如枯枝,气息却比先前被苏婉儿斩杀的那个黑袍人强大数倍不止!那是一种属于老怪物级别的压迫感,仿佛整座山岳压在他肩头。
「血煞宫的人?这么快?!」
林逸脑中念头翻涌如潮。苏婉儿是如何通知他的?她人应该还在宗门内才对……难道……
黑影一击未中,毫不迟疑,再次化作一道流光扑来。攻势毫无章法,却招招致命,完全是搏命打法,每一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林逸不敢大意,脚踩七星步,身形飘忽不定,宛若风中残叶,险之又险地避开每一次致命攻击。他知道,这里不能恋战。一旦打斗动静太大,引来宗门修士,自己拿着魔道令牌一事,便是百口莫辩!
必须速战速决!或者……甩掉他!
他故意露出破绽,诱使对方全力出击。趁着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林逸猛地将手中的玄阴令朝着远处一片浓密密林掷去!
「想要?自己去拿!」
果然,黑影毫不犹豫放弃追击,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黑烟,疾驰而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就是现在!」
林逸转身狂奔,衣袂猎猎作响,脚下踏碎落叶,冲向相反方向。
然而,他刚跑出不到百米,另一股更加庞大、更加阴冷的气息,如同天穹倾塌般从天而降,死死锁定了他!
林逸浑身汗毛倒竖,猛地抬头——
只见不远处的树梢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那人同样披着黑袍,但袍子上绣着金线织就的繁复纹路,如同活物般流动闪烁。他并未戴兜帽,露出一张苍白俊美的脸庞,双眸竟是一抹诡异的暗红色,犹如深渊中燃烧的火焰,既妖冶又恐怖。
他静静伫立,宛如黑夜的君王,俯瞰着他这位渺小猎物。
而方才追逐玄阴令的黑影,此刻正恭敬跪伏于地,双手捧着那枚刚刚到手的令牌,姿态卑微如奴仆。
「废物。」
金边黑袍的男人看都没看令牌一眼,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如寒冰刺骨,瞬间冻结了四周温度。
跪在地上的人身体剧烈颤抖,连头都不敢抬,仿佛下一秒就会魂飞魄散。
男人的目光,终于落在林逸身上。
「是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林逸,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今日天气,「青云宗的弟子?有点意思。身上居然还有我血煞宫追杀对象的味道。」
林逸的心沉到了谷底。
「追杀对象?他说的是苏婉儿?」
「不对!苏婉儿是他们的人!那就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裂开来——难道苏婉儿根本不是帮血煞宫做事,而是在……偷他们的东西?
这个局,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甚至可能牵扯到整个修真界的暗流漩涡!
「你是谁?」林逸沉声问道,同时暗中运转灵力,体内真元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吾名,夜宸。」男人轻笑一声,猩红的眼眸闪过一抹残忍的光芒,「血煞宫,左护法。」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年轻人,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从我们‘尊贵’的婉儿小姐手里,拿到这块令牌的?」
他的语气亲昵中透着嘲弄,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可笑的事。
「婉儿小姐?」
林逸忽然笑了,笑声不大,却在这死寂的林间显得格外刺耳,如同寒刃划破寂静的夜空。
他挺直背脊,不再畏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从容。脸上惊慌失措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傲慢的淡然,仿佛眼前之人不过是跳梁小丑。
「她不过是个传话的。」
林逸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字字如锤,砸在夜宸心头。
「这令牌,本就是给我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
夜宸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戏弄之外的情绪——那是审视,是疑惑,更是某种被挑衅后的怒意。
他盯着林逸,眼神愈发深邃,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这一刻,林逸知道——赌赢了。
因为那个叫夜宸的家伙,已经开始思考:「这个小子,到底是谁?」
而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跪在地上的那个黑影,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仿佛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喉头滚动如吞刀片——这个青云宗的小子,是疯了吗?竟敢如此直视血煞宫左护法夜宸,语气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挑衅的从容!
「哦?」
夜宸的尾音拖得很长,像一缕幽魂从九天之上缓缓垂落。他自树梢飘然而下,足尖未沾尘土,落地无声,宛如一片羽毛轻抚大地,却让空气都为之凝滞。那一瞬,连风也屏住了呼吸。
他一步步走向林逸,每一步都似踏在人心最脆弱之处。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涌来,层层叠叠,汹涌澎湃,仿佛要将林逸碾碎成齑粉,化作尘埃融入这片死寂的林间。那是属于强者独有的威压,是练气期修士根本无法抗衡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我血煞宫内部的事情,需要由我们尊贵的婉儿小姐,请你一个青云宗的外人来插手?」
夜宸的声音低沉如雷,却又冰冷如冰,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匕首,刺向林逸的心口。
「插手?」
林逸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讥诮,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悲悯的无奈——不是恐惧,而是看透世情后的叹息。「不,你搞错了。这不是插手。」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直视着夜宸那双能摄人心魄的红眸,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清理门户。」
话音落下,天地骤然安静。
连虫鸣都停了,连树叶都不再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