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踏进研究院的时候，闻白雨还有些恍惚。
她的状态已经是肉眼可见的差，整个人恍惚又迷离，好像人还在这里走着，魂魄已经飘出去一半了，随便来个人都能看出她的外强中干。
异化对精神领域的侵蚀还是太大了，哪怕是她在时轩的要求下，在受到影响之前就将那个怪物重新压回精神世界的最深处，依然受到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还能走到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
闻白雨停下脚步，她的眼前已经是一幅光怪陆离的场景。
光亮的走廊不知何时变成了逼仄曲折的小道，暗红色的墙壁凹凸不平，随着规律性的颤动，不时有恶臭透明的粘液滴落。
耳鸣声越来越明显，古怪的“扑通，扑通”声越来越明显，他们好像走在一条怪物的食道，随着不断深入，正在路过心脏。
前方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远，远成一个模糊的影子，闻白雨渐渐看不清了。
“时轩……”
她下意识的叫人，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不断向前的身影，然而已经隔了这么远，又怎么抓得住呢？
手无力的垂下，下一刻，落进冰冷的掌心里。
时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低垂着头，五官被阴影笼罩着，看不清楚表情。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声音死板冰冷，有种类人的机械感，叫人听了莫名毛骨悚然。
“前面还有多久？”闻白雨强撑着向前方看去，只能看到食道一样的内壁振动抽搐，逐渐收缩，在远处交汇成一个看不清的黑点。
“快到了，很快了。”少年握紧她的手，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随着他的转身，闻白雨的视线随意一瞥，越过了前方某个地方，扫视到了什么。
一瞬间，她瞳孔骤然放大，身体瞬间僵在原地，原本想要迈动的脚步像扎了根一样顿住。
少年向前走，抓着她的手上传来拉力，却在闻白雨的反抗下没能拉动。
僵持了片刻，他似乎是发现了对方的不配合，停住了徒劳的动作，像个耗尽电池的人偶一样站在原地不动了。
闻白雨不敢惊动他，盯着前方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压低呼吸，时不时用余光瞄一眼右前方的地面。
她整个人好像一只被咬住喉咙的兔子，精神紧绷到极致。
肉壁的地面坎坷不平，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很暗淡，四周昏暗一片，打下来的影子也不是很清楚。
即使这样，闻白雨也能清晰的看到，时轩脚下的影子，根本不对劲！
四只蹄子一样的阴影和人形相连，庞大的身躯不断蠕动，各种古怪的肢体阴影扭动着，和最上方头顶双角的狰狞头颅组成一个难以言喻的整体。
那样漆黑的颜色，比最浓重的墨还要重，庞大的阴影填满整条道路，好像地狱打开了一角，让凡人不小心窥见了其中的魔神倒影。
看清楚的瞬间，只一眼，精神的海洋里就掀起一场海啸，无数嘈杂的呓语尖啸一齐冲进她的脑海。
闻白雨死死地闭上眼睛。
那是人类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存在，不能触碰，不能接近，不能被得知，哪怕只是偶然得见一鳞半爪，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手中的触感消失了，层层叠叠的耳鸣呓语中，一个古怪的声音传入她脑海。
那声音扭曲古怪，好像一条条虫子往她脑子里钻。
绝对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更不是的语言，然而在接触到它的时候，闻白雨居然立刻理解了那声音的含义。
“发现了吗……”
下一刻，她身体倒地，口中骤然喷吐出大量的鲜血，眼球爆碎的声响随着骨骼传进耳蜗，紧接着，小蛇一样的猩红血流从双耳流下。
“抱歉……”闻白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感受着有什么细腻柔软的东西从鼻腔里流出来。
从那样顺滑的触感和流动性来看，大概是脑髓。
“我并非有意……咳咳……”血流冲进气管，闻白雨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从喉咙里咳出一点满是腥气的内脏碎片。
她可能要留在这里了……
意识飞速的泯灭消失，最后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这时，她又听到那道声音。
“你该走了。”
什么……走？
闻白雨怔忪片刻，原本漆黑一片的视野里突然炸出一片灿烂的星光，璀璨的星云旋转着靠近她，笼罩而下。
“什么！”闻白雨猛然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冷汗浸透了全身。
强烈的白炽灯光充斥视野，刺的她眼角分泌出生理性的泪水。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好像冰凉的溪水流入她心间，抚平了所有的不安。
闻白雨转头看过去，只见时轩正坐在操作台前，低头处理着什么。
“我……”闻白雨讷讷开口。
“不是你说要休息一会的吗，怎么状态越来越差了？”时轩脚一蹬，控制着工作椅调转了个方向，看向她，眉心微皱。
“做噩梦了？”
“应该是。”闻白雨迟疑了片刻，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前不久确实是自己提出来要休息的。
张萍的事对她冲击很大，剧烈的情绪不断撕咬着她的内心，再加上一夜奔波，精神一直紧绷着，有了一个稳当的落脚处之后，所有的疲惫就一起爆发出来。
确定大家都没什么事之后，她让时轩守着，自己小睡了一会儿。
“我记不清了。”
闻白雨摇了摇头，梦里的一切好像退潮的海水，刹那间，哗啦啦的全都流走了，只留下一片空白。
她什么也记不得，只有身体在轻微的颤抖，那是残留下的，骨子里都在颤栗的恐惧。
“不记得就不要去想了，被遗忘掉的都是不重要的事。”
“也只能这样想了。”闻白雨深呼吸几次，压下纷乱的情绪，“你研究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时轩举起手晃了晃，指尖流光溢彩的晶体荡出一阵阵梦幻般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