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卡尔经过两年的磨砺，他身上多出一种古老而险峻的风格。那风格像冬日里磨得油光的剑柄，冷而沉重。
他把拇指放在文件的一角，低声道：“先不要动。不要惊动鸟巢，让猎物自己钻进网里。我要看他们在挣扎中自缚手脚，等他们力竭时再收网。记住，他们来的目的必是为了那能量装置。我们只要在外圈埋伏好，等关键时刻，一网打尽。”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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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10月26日，天色已晚，费城的风里带着铁锈和潮湿的味道。
柯琳在那家狭小旅馆的窄床上醒来，窗外的日光斜斜地钻进窗棂，像一把钝刀割过旧墙。
她揉了揉太阳穴，轻抚腹部——那里有生命在微弱地动。她知道那是最原始的本能：保护，躲避，生存。
她出门，走廊里铺着陋旧的地毯，踏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敲了黑羽与皮克斯的房门，无人应答。也许他们已早起，已去找吃的，或已在外面布下细小的情报网，打探关于费城实验的各种消息。
旅馆前台的伙计用那种异样而贪婪的眼神瞥了她一眼，然后迅速转移视线。
人的目光会说话，那人的目光在说：有人付了钱，请替我留意——我是被人收买的眼线。柯琳将这眼神放入心底，像放进一只小匣，盖上盖。
旅馆的隔壁是一家老旧的咖啡馆，透过咖啡馆的玻璃大窗，她看见黑羽和艾森正坐在一张小桌前埋首低语，眉头紧锁，像是两枚硬币在摩擦中发热。
于是她推门进入咖啡馆，径自走到桌边，声音平静：“早。”然后她问起皮克斯与奎尔的下落。
黑羽淡然应对，声线像磨过的钢：“早晨七点半左右。艾森醒来，发现奎尔不在房里——被子已冷。艾森只怪自己睡的太死，连奎尔消失都没发现发现，于是，他便来敲我和皮克斯的房门，结果发现奎尔也不在我们这里。”
艾森的语气里有责备，也有焦虑：“奎尔腿脚不便，能往哪儿去？于是，皮克斯就这样自告奋勇去找人了。”
黑羽喝了口咖啡，叹气：“皮克斯对他如猎犬般追踪人的本领相当自信。我们两个则百无聊赖的坐在这里等待你醒来，看你会有怎样的指示。我是说，也许通过遥视，你能知道奎尔在哪儿？时空偷渡客总是不让时空警察省心，奎尔如果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也许会给这个时空带来意想不到的影响。”
柯琳坐下，听到这些，胸口涌上一股不祥。她轻声凑到黑羽耳侧：“你发现了吗？我们似乎被盯上了。旅馆中有盯梢我们的眼线。”
黑羽只微微点头，招呼侍者：给柯琳点一份三明治与牛奶。
“力气和睡眠，必须先补足，然后再谈谋略。” 黑羽对柯琳说。
这时，咖啡馆里有人走动，服务生的眼睛不时向他们这桌投去盘算的光。
被监视的感觉像阴影，贴在皮肤上，难以抖落。
不久，透过咖啡馆临街的玻璃落地窗，他们看到皮克斯扶着步履蹒跚的奎尔走了进来。
皮克斯扶着奎尔在桌子旁坐下，黑羽又点了两份三明治和咖啡，说：“都给我打起点精神，我们今天要做的事情很多，最好分头行动。”
“奎尔，你去哪儿了？”艾森·布莱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但是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的口吻，“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
奎尔的眼神空洞，像被刨过的石面：“你担心我，鬼才信，你只是担心你自己命运的自私鬼，而我是那个替你顶包的可怜虫。”他心里暗自吐槽，可嘴上却低声说他“我是成年人，出去逛逛没什么大不了，出去走了走，看看费城的深秋。” 他说话的语气如同木偶般机械。
柯琳已经吃完了早餐，她给黑羽使了个眼色，随后二人离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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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房间。
房门关上后，他们在房内密谈——以静默为帷幕，用心事互相交付。
柯琳将昨夜梦中的碎片用意识波投给黑羽，不用多言，画面便在他心头铺开：大船、铁索、两个手持武器的黑衣人、电弧、以及被封的实验室、档案室、特斯拉的手稿，彩虹计划，和办公室中的那场争论。
黑羽听罢，沉声道：“你想接近并窥探驱逐舰与实验室的内部，却被迫止步。暂时放弃，这是明智的选择。”
柯琳回答，语气里有冰与火同在：“那种感觉，就像暗中有一双可怖的眼睛在观察我们。那种凝视并非人眼，它像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视线，有着不属于人类的冷。今天醒来，我在现实里也能感觉到它。你或许会说我神经过敏，但我相信直觉——萨卡尔的人早已在现场扎下钉子，只等我们自投罗网。”
黑羽皱眉：“费城实验——若非骗局，则是陷阱；当然也可能兼具两者。”
柯琳淡然道：“对我们而言，只有三个问题。第一，制造时空裂隙所需的能量从何而来？能否为我们的时空穿梭机供能？第二，费城实验的背后推手是谁？很可能是萨卡尔；第三，艾森那件丢失的备用能量装置与萨卡尔是否有关联？——我倾向那件备用能量装置不在萨卡尔的手里。
黑羽：“你分析的没错，若萨卡尔已有艾森·布莱克的整台穿梭机与备用能量装置，那他便能尝试时空旅行了。而一旦他开启了未经许可的时空旅行，时空安全管理局必定会监测到时空波动，进而给时空警察传送信息进行非法时空穿梭者的预警。但我们目前没接到这类信息预警。 这说明，艾森的备用能量装置不在萨卡尔手里，那么，又会在谁手里呢？ 这件物品丢失的时间已经超过两年十个月，偷窃者依然没有浮出水面，看来这位偷窃者隐藏的很深。既然我们尚无此类时空跃动的任何警报，说明那东西很可能不在萨卡尔手里。”
柯琳眼神坚定：“总之，费城实验的能量从何而来，是我们着重要搞清楚的，尽管彩虹计划档案上记载是特斯拉的神秘手稿与爱因斯坦统一场论拼凑而成。或许那只是披在真相上的掩人耳目的幌子。真相，像蛇，总喜欢在暗处移动。”
黑羽冷笑一声，手指在桌布上无声敲击：“若萨卡尔已知我们在此，他必在周遭设下天罗地网。你明知危险，却仍欲前行，飞蛾扑火一般，这是勇气？还是自取灭亡？”
柯琳的嘴角露出一抹倔强：“我们的时空穿梭机现在能否直达一九四七年罗斯威尔事件的现场？
黑羽耸了耸肩：“十分勉强。”
柯琳说：“既然答案是勉强。我们就必须搏一把，眼下费城实验就是我们的机会。”
黑羽看到了柯琳眼中的执着和嘴角的那抹坚定，“那么，说说看，如何开始我们的赌局？作为时空警察，也作为搭档，我可不希望你对我隐瞒任何细节和步骤。”
柯琳说：“计划如下：一，我们要对奎尔和艾森屏蔽真实的消息，还不能让他们怀疑，我们既不能刻意对他们封锁消息，但是也不能对他们毫无保留，只透露一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即可。二，我会尝试进入四维空间，或以遥视探查海军基地的能量实验室和驱逐舰内的情况；为之后制定计划奠定基础；三，必须转移时空穿梭机地点，事不宜迟，因为如果不这么干，萨卡尔可能会捷足先登，让我们失去最后的底牌。而如果要在萨卡尔的眼皮子底下转移走时空穿梭机，这步，非我莫属。
黑羽凝视她，见她那双眼里燃烧的东西，不再是过往的纤弱，而是一把锋利的利刃：“好。你既然决定了，我不拦你。但你要答应我，任何时候都别让我措手不及，任何行动，都必须对我毫无保留，提前告知我。”
柯琳目前还是对黑羽有所保留，目前还没走到最后的那一步，一切为时过早，她没必要让黑羽提前产生担心的情绪，或者否认她的备用方案，黑羽一定会觉得那太过冒险。
她心里虽那么想，但行动上却是点头同意。
黑羽担心道：“若结局无法如愿，费城实验的能量驱动不能为我们所用，我们可还有退路？”
柯琳回首，低声道：“若费城实验的能量装置不能助我们，那便只有一条路——从萨卡尔手中抢回我们那被盗的备用能用装置。”
她和黑羽都清楚，他们就只剩下这一个唯一解。
但是，她很清楚，这一切，又谈何容易？无论哪种方案，都必须有人直面萨卡尔，直面未知的危险，作为行动的诱饵，这个人，只能是她自己。
她话音未落，窗外的风又起，像远处战鼓的前奏。
两人的影子在简陋的房间里拉长，像两柄并列的刀。
有些赌注一旦下了，便不容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