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一如钟表的秒针跳动,和未来的通讯装置在黑羽身边亮起了幽蓝光芒——来自时空安全局的回信终于抵达。
全息投影漂浮在空气中,那是一份古老而精准的建筑图纸,标注着曼哈顿石匠大厦的内部结构,源自1939年的维修档案。全息投影展示的纸张仿佛还残留着岁月的霉味。
黑羽屏住呼吸,凝视那张纸如同凝视一具解剖图——陷阱、密道、死胡同、机关位置,标注得一丝不苟,仿佛制图者曾亲历过无数次生死逃亡。
图纸不仅提供了路径,更像是在传递一个沉默而庄严的承诺——生者的希望,亡者的遗嘱。
“太给力了,时空安全局,还是你们最可靠。遇到困难,永远可以向时空安全管理局总部求助。”他喃喃低语,语气却多了几分苦涩。
信任是脆弱的礼物,而此刻,他手中握着的,只是一张图纸。
外援呢? 时空安全局总部竟然没有
可图纸再详尽,也无法替他突破重兵把守的深层牢室。
他开始怀疑:总部是否过高估计了他的能力,或是他未能在信中清楚说明眼前困局?
难道他们真以为,凭一人、一图,便能从一群被蜥蜴人控制的生物基因改造人手中,从石匠大厦最隐秘的囚室中,救出柯琳?
他看了看表,时针正划过决定的边界。
不能再等了。
若他不动身,这个时空锚点就将崩塌。他与柯琳的命运会脱轨,皮克斯与艾森·布莱克不会等他们,昨日营救奎尔的努力也将如烟云般被时空撕碎。胜败之间,只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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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1年,时空安全局,托兰斯的办公室。
白光如霜雪洒满办公桌,原本站在托兰斯与剀夜之间的柯琳,在时间流的某个断点悄然化为冰晶,如梦中消散的身影,仅留下一缕白雾,最后连雾都没了。
仿佛她从未存在。
目睹了眼前这一切的剀夜张大了嘴,语调颤抖:“柯琳……她消失了?她不是应该在1941年?她是怎么穿越到时空安全局这里的?又为何如此突然地……就没了?”
托兰斯的脸色比石更沉。他已经解读过来自1941年黑羽的信息:柯琳被关押在石匠大厦地下深处。她用尽最后的意识能量,撕开时间的薄膜,只为传递一个求救信号。
托兰斯喝了一口桌上已经变温的茶水,轻叹一口气:“柯琳的意识与我之间有过深链。她应该在1941年遇到了麻烦。”托兰斯道,声音压得很低,“她的意识突破了时空的限制指引着她抵达了这里,向我们求助。但是她的意识能量很弱,不足以支撑她在2061年待太久。”
剀夜不解地摇头,“你提前知道她会来?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她只是意识追寻你抵达这里,那她有形的身体从何而来?又如何如冰晶般消散?我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事情——她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相隔120年的时空。这是幻象,还是某种……”
托兰斯一挥手,关闭了空中的全息投影,低语道:“我并不知道她会来,她应该遇到了大麻烦,应该非常紧急。她在崩溃的时空夹缝中撕裂了某种结构,她的肉身或许只是意识具象的延伸。在绝境中,她解锁了新的异能。”
“那么,我们要派谁去1941年?”剀夜皱眉道,“因为时空裂隙和时间线的限制,过于久远的年代我们很多人都去不了。我们需要派信得过的人,还需要和柯琳的时间线有一部分重合,能够借助她的时间线跃迁回1941年的人。 这样的人寥寥无几,也就是你、我和尤金,而尤金现在在另一个时空执行任呢。”
托兰斯转身,取下外套。“那就只能我去了。”
“老大,要不要我和你——”剀夜刚一开口,便被托兰斯阻止。
“你留下,盯紧时空安全局,千万不能出什么幺蛾子。”托兰斯目光如剑,“别忘了,1941年的萨卡尔已经窃取了我的形象,冒充我去操控柯琳。那蜥蜴怪物用我的脸隐匿于地球人中,妄图主宰两个文明之间的契约。既如此,我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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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 曼哈顿,石匠大厦 地牢深处。
柯琳猛然睁眼,意识坠回囚笼的冰冷现实。
她仍然置身于石匠大厦地下最深处的这个囚室。
她分不清楚刚才她在时空安全局的那一场经历究竟是虚幻还是现实。
时空安全管理局——托兰斯、剀夜,这两个名字,这两个人的面孔都很陌生。看来蜥蜴人对人的精神和意志操控的能力太强了,她的某部分记忆已被完全封死了。
但她却清楚地记得刚刚在托兰斯文件夹中看到的那张图纸——曼哈顿石匠大厦的建筑图纸。
每一道通道、每一处隐藏的门锁,全刻在她脑海里。
她在脑中一遍遍演算、模拟着可以逃生的路线方案,寻求最佳路径,建筑图纸推算如果这栋楼里安排了警戒和保安,可能会在什么位置。
爬虫族用某种能量扰频阻止她进入第四维度,剥夺她高维跃迁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她就必须依靠作为三维生命的全部本能:计谋、策略、演技、甚至武力。
她轻敲铁门,那是这个房间的唯一出入口。
耳贴其上。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是外面的守卫去通报了。
接着,沉重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人步伐沉稳,一人却虚浮。她能判断出来,脚步虚浮的人是残影,因为,他受了伤。
铁门吱嘎作响,打开。
残影望向她。
柯琳早已回退到囚室深处,蜷缩在墙角,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如同一只受惊的鹿,双手抱头,眼神惊惶。
残影顿了顿,那一刻,他有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了他的童年——那些日子,疼痛、鞭打、噩梦,如同家常便饭。
多年地狱般的训练令他冷酷麻木,可眼前的景象似乎触动了某根深埋的神经。
残影蹲下,终于问:“你……怎么了?”
“头疼。很疼。”她声音轻若蚊吟,眼中满是哀求,“有止痛药吗?”
他沉默片刻,道:“喝些水,也许能缓解。你应该多睡一会儿。止痛药会让你软弱。”他经历地狱训练的时候,他的那些教官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柯琳那双清澈的眼睛蓄满了湿润,她的手仍然紧紧抱着她的头:“可是,睡着了也还是噩梦。”她低语,“那些噩梦……很可怕。”
残影懂。他也曾夜夜惊醒于恶梦。他被作为爬虫族的工具人训练,经历过地狱般的模式,他当然清楚毫无安全感,一闭眼入睡,就做噩梦的日子。
柯琳所说的这些感觉,他都能感同身受。
“我让医生给你打一针安眠针。这样也许你能睡得安稳点。”他说。
柯琳闭上眼,声音里没了盼望,只剩低低的叹息:“……谢谢。虽然我并不抱太多希望。”
但她的心里却恰恰相反——燃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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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顿,第六大道,石匠大厦外。
黑羽将车停在一个离石匠大厦不远的停车场。
他已经研究过石匠大厦的建筑地图, 他已经推算了各种可能,目前只有石匠大厦最底层的那间房子最有可能困住柯琳。
那是举行某种献祭仪式的地方,有着某种邪恶的能量场。
按照图纸上的比例尺和几道安全门,他估算着从石匠大厦的大门前往柯琳所在的最底层的囚室的最短路径。
尽管他可以冻结时间,但是对他而言并不能支撑太久,况且图纸上说了,石匠大厦里面的每一扇门都是金属大门,需要钥匙和密码,双重锁,生物基因改造过的工具人守卫——没有一样是能轻易突破的。
开锁是个问题,需要时间,通过暴力破解很容易暴露,只能用速度来弥补。
速度和爆破是唯一的办法。他的计划注定疯狂,但别无选择。
他在头脑中理了理自己的行动计划和思路——毫无胜算,但值得一试。
他收拾好装备,深吸一口气,从车里出来。
一身深灰色的薄呢大衣,背后是黑色背包——里面有破坏力极强的微型炸弹,烟幕弹,是他从未来带到这个世界的产物,他坚信这玩意儿能帮他解决掉不少的障碍。
他手抄在口袋里,像一名普通游客,踏着刺眼的午后阳光,闲庭信步,在曼哈顿街头。
**********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戴着兜帽的男人,如同一个巫师,出现在纽约曼哈顿第六大道的街头。
隔着石匠大厦的建筑外壁,托兰斯也能感觉到和柯琳之间的某种意识链接,她能感觉到她的惶恐,不安,焦躁。
托兰斯试图遥视柯琳,但是石匠大厦内部的某种能量上屏蔽了他的能力,让他无法将遥视的触手伸得更远。
他曾从柯琳的意识碎片中看到过萨卡尔的片段——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既有爬虫族强势和狠厉的一面,又有对人类世界的好奇想要接近探索的一面。靠吸食人类的血液、恐惧和痛苦的负面能量为食,已经让他逐渐丧失内心残存的些许善良。
为了爬虫族的权力,为了控制地球人,他已经毫不犹豫自行卷入权力的漩涡。
下午的日光中,托兰斯拉拽了一下头上的兜帽,将自己的面孔遮挡在兜帽的阴影之下。
他戴上墨镜,刚好看到了从停车场走向石匠大厦的黑羽。
托兰斯在时空安全局的绝密档案中看到过黑羽的照片,他从柯琳记忆中知道黑羽的模样,此刻只淡淡一瞥,便确认无误。
托兰斯走向黑羽。
走过黑羽身边的时候,黑羽用眼睛的余光瞥向这个衣着奇怪的男人。
托兰斯从阴影中走来,兜帽低垂,遮住了脸。
黑羽感觉到了异样,一阵意识波入侵他的头脑,像是隔着厚重水雾的回声。似乎在呼应他,强大、熟悉,却……不属于此处。
他感应到了,这个身穿黑袍,头戴兜帽的男人不属于这个时空。
黑羽感觉到一阵警觉,是敌人?还是援兵?
托兰斯快步接近,在黑羽经过身边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黑羽下意识拔枪,但慢了——斗篷下的另一只冰冷的情况早已稳稳顶在他的腰侧。
“你是谁?”他压低声音。
“我们去你车里谈。”黑袍人托兰斯抬起手,一枚铜指环在光下闪出时空安全局的徽章,在黑羽面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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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
托兰斯摘下兜帽,露出一张黑羽无比熟悉、也无比厌恶的脸——萨卡尔。
黑羽立刻拔枪,却瞬间被制住。对方的手如铁钳一般按住他的手腕,话语低冷:“睁大眼睛,黑羽,我不是萨卡尔,我是托兰斯。真正拥有这张面孔的人本人就在你眼前,而萨卡尔,只是借用了我的脸。他是从柯琳的意识中捕捉到了我的形象,于是幻化成我的外表。他需要喝人类的血,服用某种爬虫族的药物,以维持他的这一形象。”
黑羽定睛观察,果然,托兰斯和萨卡尔之间的气质还是有差异。 他心怀疑虑,第六感却告诉他托兰斯说的话是真的。
“所以,你是时空安全局派来的外援?”
“是我。”托兰斯点头,“我从2061年跃迁而来,只为这次救援。我不能在这个时空逗留太久。你已经看过石匠大厦的地图了吧?”
黑羽:“当然。”
托兰斯:“那么告诉我,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车内寂静了一瞬。外面,是时间的流洪与命运的涛声。
两位来自不同纪元的战士,终于在命运的交叉点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