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锁柱穿着那套灰扑扑的保洁服，手里拿着拖把，一下一下地擦拭着金碧辉煌的KtV走廊地面。
每一次经过三楼楼梯口，他都能感受到保镖们警惕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后背上。他知道，陈老板并没有对他放松警惕。
早上的晨会，陈老板站在台上，扫视了一圈，目光在李锁柱身上停顿了一下。
“最近，有些地方的卫生工作做得不到位，”陈老板的声音在扩音器里响起，“特别是三楼的卫生间，简直惨不忍睹！”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当着所有员工的面，在工作群里@了李锁柱：“@李锁柱，保洁部经理，负责区域卫生不达标，本月绩效扣除百分之十！”
全场响起了窃窃私语声，很多人都在偷笑，用怜悯或者嘲讽的眼神看着李锁柱。曾经的“铁警”，现在被这样公开羞辱，这份落差，让他们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感。
李锁柱站在队伍后面，双手紧紧握着，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他能感觉到脸颊在发烫，那是愤怒和屈辱交织的火焰。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在全场注视下，向前一步。
“对不起陈老板！”李锁柱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是我工作没有做到位，辜负了您的信任！感谢领导的指正，我一定加强管理，争取下个月达标！”
他对着陈老板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竟然能忍到这个地步，竟然会这样低三下四。
陈老板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阴沉得可怕。他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他原本以为这样的羞辱，会让李锁柱暴跳如雷，让他露出马脚。没想到，他竟然忍了下来。这份隐忍，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散会后，李锁柱回到清洁工具间。他关上门，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走到一个角落，假装整理拖把和水桶。实则，他从工具包里掏出手机，连接上一根提前准备好的数据线。数据线的另一端，连接着他昨天在三楼找到的监控线路。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三楼监控的画面。他快速浏览着，试图找到有价值的信息。突然，一个画面让他瞳孔骤缩。
是陈老板！他正和两个男人在一个包厢里密谈。其中一个男人，穿着黑色夹克，眼神阴鸷，正是当年他卷宗里，被标记为“吴克杰”的黑恶势力头目！而另一个男人…虽然只看到侧脸，但他却觉得有些熟悉…
他仔细听着画面里的声音。虽然模糊，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吴克杰…”
“缅北…”
这两个词，像两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底。吴克杰！缅北！这不就是当年二师兄牺牲案的关键线索吗？！二师兄为了调查一个贩毒集团，只身潜入缅北，结果…牺牲在了那里。而他最后的线索，就指向了国内一个名叫“吴克杰”的人。
李锁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他怎么也没想到，陈老板竟然和吴克杰有联系！难道…难道陈老板不仅仅是KtV老板，更是当年那个漏网的黑恶势力的保护伞？
他立刻将这段监控画面截取下来，并进行了加密保存。他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他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的线索，竟然在这里出现了！
他意识到，自己卷入的麻烦，远比想象中的要深。陈老板，吴克杰，二师兄的牺牲…这一切，或许都串联在一起。
他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走在钢丝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但他不能停下。为了二师兄，为了查清真相，他必须继续下去。
正当他准备离开工具间时，门被人推开了。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昨晚那个女人。她的手里，依然挥舞着一把匕首，刀尖闪烁着寒光。
李锁柱心里一沉。她又来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女人看着他，眼神充满痛苦和绝望，“为什么不肯去死？你死了，我就解脱了！”
她没有冲上来，而是将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咽喉。
“你不自杀，我就死在你面前，”她的声音颤抖，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这个‘英雄’警察，是怎么逼死受害者家属的！”
李锁柱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烦躁。他可以承受她的仇恨，可以承受她的咒骂，但他真的不想背负“逼死人命”的道德枷锁。
他一步一步上前，眼神平静：“别做傻事。”
“你走开！”女人情绪激动，手里的匕首在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鲜血渗了出来，顺着她的脖颈滑落。
李锁柱瞳孔猛缩，他猛地冲上前，一把夺下了女人手里的匕首。
女人的身体瘫软了下来，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无声地哭泣。
李锁柱扔掉匕首，看着她，心里一阵揪痛。她的痛苦，不是假的。她的绝望，也不是假的。
“为什么要这样…”女人哭诉着，“你毁了我的爱情，毁了我的家庭，毁了我的一切！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李锁柱在地上蹲下身，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应她的恨意。
“我知道你恨我，”李锁柱声音低沉，“王国宇的事情，是个意外…我愿意用余生赎罪…”
“赎罪？！”女人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嘲讽的笑容，“你现在给林东当狗，帮他做脏事，算哪门子赎罪？！”
李锁柱的身体猛地一僵。林东…她竟然知道陈老板的名字！而且…她知道陈老板和他的恩怨！
他看着女人，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他一直以为，陈老板和她没有任何联系。可现在看来…
“你怎么知道的？”李锁柱问道。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李锁柱心里瞬间明白了一切。陈老板早就知道这个女人在找他复仇，但他没有阻止，反而放任她来纠缠他。他想借刀杀人！他想让这个女人耗尽李锁柱的精力，让他疲于应对，甚至…甚至想让她真的杀了李锁柱！而如果女人真的杀了人，他也可以顺势处理掉这个麻烦。
借刀杀人！坐收渔利！
李锁柱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陈老板的阴狠和歹毒，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个人，竟然想同时毁掉他和他欠债的女人！
他看着眼前哭泣的女人，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她的恨意被陈老板利用了，她就像一颗棋子，被陈老板随意摆弄。而他，也是陈老板棋盘上的另一颗棋子。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女人一眼，走出了工具间。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单打独斗了。陈老板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当天晚上，小杨约他喝酒。
“锁柱，别硬抗了，”酒过三巡，小杨拉着他的手，舌头都有些大了，“我跟你说，雨桐她爸不是省油的灯。他这个人，恩怨分明…得罪了他，没有好下场。”
雨桐…李锁柱心里一动。小杨的女朋友，叫雨桐，就是陈老板的女儿。难怪他这么关心自己和陈老板的关系。
“哥知道你身手好，本事大，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小杨继续劝说，“你来我手下当安保主管，工资高，也体面些…总比扫厕所强吧？”
他掏出手机，给李锁柱看他和雨桐的合照。照片上，雨桐笑得很甜美。
李锁柱看着小杨，再看看手机上的合照，瞬间清醒过来。小杨的善意是真的，但他却不知道，他已经被自己的父亲当成了“招安”李锁柱的工具。陈老板想用这个职位，将李锁柱绑在他的战车上，让他成为他灰色产业的一部分。
李锁柱拍了拍小杨的肩膀，假装醉酒：“兄弟…我…我就适合扫厕所…”
他晃了晃身体：“你别…别操心了…嗝儿…”
他装作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小杨无奈地摇了摇头，帮他叫了一辆出租车。
上了出租车，李锁柱让司机在离KtV不远的巷口停下。他付了钱，下了车。
站在巷口，他猛地弯下腰，对着墙角，把刚才含在嘴里的酒，全部吐了出来。
果然！这酒里有东西！虽然量不多，但确实是安眠药！
陈老板…真是滴水不漏啊…他想用酒来迷倒他，然后…然后做什么？
李锁柱擦了擦嘴，眼神冰冷。这是陈老板的“二次试探”，也是对他的进一步控制。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抬头看了看KtV的方向，三楼的窗户，透出隐约的灯光。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他假装醉醺醺的样子，摇摇晃晃地朝着KtV走去。他没有回员工休息室，而是绕到了后面，朝着三楼安全通道走去。
他需要去三楼看看。那个“吴克杰”，那个“缅北”，还有陈老板的密谈…这些线索，都指向了三楼。
刚走到安全通道门口，就被两个保镖拦住了。他们是三楼的保镖，眼神警惕。
“干什么的？”保镖冷声问道。
李锁柱晃了晃身体，装作喝醉了：“我…我迷路了…找…找厕所…”
保镖看着他身上的保洁服，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滚！三楼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们推搡着李锁柱，想要把他赶走。
李锁柱正与他们僵持着，突然，VIp电梯门打开了。
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低胸的晚礼服，化着精致的妆容，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是昨晚那个女人！王国宇的老婆！
她看到门口的李锁柱和保镖，眉头一皱。
“怎么回事？”她声音带着醉意，但却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