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盯着呀，又不是不让你盯！”
谁也没有想到，裴寂昌会是如此烦躁的态度，他陡然拔高的声音，像一个钝刀劈下，使得原本嘈杂的大厅，陷入短暂的沉寂。
旁桌上吃饭的人，都不由往裴寂昌那边看去，人们多是好奇，但大厅里很快又热闹起来。
“你突然发什么火呀！谁惹你了！”
隋青轻有些难过了，上前斥责裴寂昌，本来这么久没见面，心里本就有委屈，他还这么凶。
“我发什么火？这算发火吗？”
裴寂昌的神态尤为烦躁，用力磕了几下筷尾，似乎是在赶人走。
“行，你行，不要把京平的事想简单了。”
隋宇泽点点头，便不再搭理裴寂昌，拉着小妹，往另一张桌子走去。
裴寂昌则默默低头吃饭，都没去看那边，好像刚才没有任何事发生。
有些事情，他不得已。
乾明远的能量太大了，是，隋宇泽向着自己，可是这样的关系在权力面前如同白纸，轻轻一烧就会化作灰烬。
万一，哪句不中听的话，叫停了乾明远的动作，这个后果，裴寂昌承担不起。
所谓的为你好，不敢冒险，这才是最大的悲哀，他不需要隋宇泽，或者是任何人，从自己的观点出发，来为他好。
车运如此大的事，别摆在饭桌上说，一个字都别提，这是裴寂昌对乾明远的恳求，更是要求。
所以，都闭嘴！
有关这件事，一个字都别提。
“哥，你要跟那个人说啥事啊？”李恒凑过去问，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没啥事。”
隋宇泽脸色阴沉，用力摇头。他知分寸，自然不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这可是乾明远要求的。
当前社会上，政策一天一变，万一囤车的行为涉及到扰乱市场罪，或是投机倒把，这就比较麻烦了。
“哦......”
李恒拉长声音，嘴角不禁上扬，露出的笑容很贱，直勾勾地盯着隋青轻看。
看着她失落的样子，李恒心里莫名暗爽，同时讥讽裴寂昌，真是个没脑子的货色。
“那人什么嘴脸，妈的，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连你们都敢训斥。”
李恒怒骂。
这话的潜在意思，是指裴寂昌这个农户，还敢骂市长家的儿女。
“不用说这件事了，吃饭吧。”
隋宇泽拿筷子用力敲了几下餐盘。
可是隋青轻哪能吃得下饭，心里难受得厉害，可是始终没有去看裴寂昌那边。
她也是有傲气的。
“不要紧吧？要不要过去解释一下。”苗禾珠尤为慌张，她可知道那对年轻男女的身份。
“这有什么？我就不能有情绪了？”
裴寂昌轻轻摇头，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行吧。”
苗禾珠点点头，没再多问了，她能看出来裴寂昌心里藏着不少事。
于是，两人又匆匆吃了几口后，便起身要离开了。
隋青轻注意到裴寂昌靠过来，不由紧张，心里还是有期盼的，这个男人能解释几句，最近的压力太大了，没有控制好情绪？
可裴寂昌径直离开了，都没有去看那兄妹两人，彼此之间像是陌生人。
这一刻，隋青轻心里像少了一块，也是第一次，对他有所失望。
凉风劝退了阵阵热浪，街道上多了些乘凉的人，裴寂昌往身后望了一眼，看到李恒站着，正在唾沫横飞说着话，肯定是自己的坏话。
只是，这有什么关系？
他们的看法，丝毫不在意。
......
坪头村。
许松绳坐在山堆堆上，望着一株株葡萄树，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脸上的褶子紧紧挤在一块。
这半年多，支书一下老了很多，怕不好意思说是委派下来的干部，更像是村里的老农民。
“终于可以收成了。”
班存耐坐在支书身边，拿草帽扇风。
“采摘前十天左右，就不需要浇水了，提高糖分和耐储性，咱们这里气候干，倒不需要担心这些问题。一切就绪，就等寂昌那边的消息喽。”
支书探前身子，摘了两颗葡萄放在嘴里，顿时感到甜滋滋的。
他舍不得多摘啊，这可是农民的辛苦钱，靠着汗珠灌溉长起来的。
“寂昌的款啥时候能到位？”
班存耐又喜笑颜开地问。
这可是村里人最上心的事，当初家家户户承包土地，种植葡萄，就是因为有渠道，要提前收购，给了他们保障。
不然的话，谁敢不种粮，去种植葡萄。
“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许松绳重重道。
如今，李新民已经成立了货运公司，裴寂昌作为收购方，随时可以统一收购。
三千五百户的大村，按家庭为单位承包土地，差不多可分为七百户小集体，每家将近一千出头的收购价。
也就是忙乎了这半年，每家可以拿个一千块左右，这对于坪头的村民而言，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钱。
在县里上班的人，一个月的平均工资才三、四十块，半年连三百块都不到，这挣得比有工作的人都高出一大截，村民们心里都乐开了花。
当然了，造纸厂的职工挣得多，那是特殊。
“支书，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哎呦，这下村里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喽。”
班存耐脸都要笑烂了，这么多钱，想都不敢想啊，都不知道怎么能花完。
他伸手去抓葡萄时，支书用力拍打。
“你别吃了，把这些葡萄种起来，可要老命了，吃你嘴里是糟蹋。”
许松绳一边骂着，缓缓站起，往着山下走去。
“嘿嘿嘿，支书啊，记得跟寂昌要钱啊，先把钱发下来，村里人干得更起劲。”
班存耐喊了一嗓子，还是偷偷抓了几颗葡萄，塞到嘴里，甜的呀，像是蜜。
但是他也舍不得多吃，村里人吃了多少苦，都不敢细数。
“都找寂昌要钱......他的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啊......唉，寂昌，你可得扛住压力呀......”
支书背着手，碎碎念。
当前坪头村的产值，完全足够匹配外资企业的收购量，如果这七十万的葡萄全部能收，那么裴寂昌的要价，最起码得在三百万往上，甚至更高。
如果投资成本、风险，与回报不能成正比，那才是社会真正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