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他一把火烧了始皇帝的宫殿,也包括这里的陪葬坑。”
陈晨指了指坑边那些漆黑的烧灼痕迹,还有一些塌陷后颜色明显深于周围泥土的区域。
“我们现在看到的很多焦黑的痕迹,就是当年那场大火留下的。”
“大火之后,他又纵容士兵,将坑内那些唾手可得的青铜兵器,几乎洗劫一空,熔掉去铸造钱币或是他们自己的兵器了。”
项羽!
这个名字一出,李世民与李泰父子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复杂。
以武立身,以力破局,最终焚毁咸阳,坑杀秦卒,做出这种事,倒也符合那位的性情。
“匹夫之勇,焚琴煮鹤。”
李世民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帝王对这种纯粹破坏行为的不屑与惋斥。
一代雄主建立的煌煌基业,竟被一个莽夫付之一炬。
可惜,可叹。
“那……还有剩下的吗?”
李治拉了拉陈晨的衣角,小声地问,他还是想看看真正的秦人兵器。
“有,当然有。”陈晨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带着一丝神秘。
“天灾人祸,总有漏网之鱼。”
“项羽的士兵,终究不是来考古的。他们抢夺破坏,匆匆忙忙,不可能做到地毯式的清理。”
“总会有一些兵器,因为俑坑的坍塌而被压在深处,或是被遗忘在角落里,幸运地躲过了那场浩劫。”
他领着众人,穿过展厅,走向最深处一个被重点照明的独立玻璃展柜。
柜中,幽暗的灯光下,一柄青铜长剑静静地躺在黑色的绒布上。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剑身狭长,剑刃笔直,通体散发着一种冷峻而深邃的光泽,丝毫不见两千多年的沧桑,仿佛昨日才从铸剑炉中取出,带着一丝未散的寒气。
“好……好漂亮的剑。”小城阳趴在玻璃上,忍不住赞叹。
李世民和李泰却没有说话。
他们的呼吸,不约而同地放轻了。
身为马上打天下,并且精通武艺的帝王,李世民只看了一眼,瞳孔便微微一缩。
这柄剑,不对劲。
太长了。
在青铜作为主要兵器材料的时代,受限于材质的韧性,剑身普遍短小厚重,以防止在格斗中断裂。
所以战场上,矛戈才是主力。
可眼前这柄剑,其长度已经完全超出了青铜的极限,几乎与后世的铁剑无异。
这意味着,秦人的铸造工艺,已经解决了青铜器最致命的脆性难题。
“这柄剑,被发现的时候,被一个一百五十公斤重的陶俑压在身下,已经弯曲成了近乎四十五度。”
陈晨的声音在寂静的展厅里响起,讲述着它的故事。
“然而,当考古人员小心翼翼地移开压在它身上的陶俑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陈晨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众人屏息凝神的样子,才缓缓揭晓答案。
“这柄被压弯了两千多年的长剑,在一瞬间,自己……弹了回去。”
“恢复得笔直,就像你们现在看到的一样。”
“什么?!”李泰的声音都变了调。
李世民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神死死地盯着那柄剑。
被重物压弯了两千多年,移开重物后,还能瞬间恢复原状?
这是何等恐怖的金属记忆能力和弹性!
这哪里是神兵利器,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神物!
“不止如此。”
陈晨的下一句话,更是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他们心上。
“经过专家的检测,这柄剑,以及其他所有出土的秦代兵器,它们的表面,都经过了一种特殊的工艺处理。”
“我们称之为,铬盐氧化。”
“铬?”
李泰眉头紧锁,这个陌生的词汇让他感到了困惑。
“可以理解为,一种极为罕见的金属。”
“秦国的工匠,掌握了一种秘法,能将一层薄薄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铬化合物,镀在兵器的表面。”
“这层薄膜,只有一个作用。”
“隔绝空气,千年不锈。”
千年不锈!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李泰的脑海中炸响,让他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大唐的武库。
那些由大匠们费尽心血锻造的百炼钢刀,为了防止锈蚀,需要用厚厚的油布包裹,定期取出,反复擦拭保养,耗费的人力物力难以计数。
即便如此,稍有疏忽,便会锈迹斑斑,沦为废铁。
可秦人,在千年前,就已经用一种他们听都没听说过的方式,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个困扰了所有军备工匠的终极难题。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秦国可以锻造出数十万件兵器,入库封存,哪怕百年之后再取出,依旧锋锐如新!
这是何等恐怖的战争潜力!
李世民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他脸上的表情平静,但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就在刚才,他还为大唐马具的先进而自得,可转眼之间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不是简单的技艺领先,这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降维打击。
“铬……一层薄膜,便可抵御千年光阴……”李泰喃喃自语。
“我大唐每年为保养兵甲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若有此法,国力该当何等强盛?”
陈晨看着父子三人脸上那难以掩饰的震撼,心中暗笑,却并未点破。
“那柄长剑,可以说是秦人青铜工艺的巅峰之作。”
“不过,作为战场上的主力,他们还有更普遍的选择。”
众人顺着他的指引看去。
新的展柜里,陈列着一柄长兵器。
它有着矛的尖刺,侧面又生出一道月牙状的横刃,正是战场上最常见的兵器之一——戟。
这件兵器,让众人感到了一丝熟悉,也看出了几分……破绽。
李世民的视线在戟头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不可查地一挑。
他久经战阵,对兵器的熟悉程度深入骨髓,只一眼,便看出了关键。
“这柄戟……”
李世民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几分帝王的沉稳与锐利。
“它的矛头与侧面的‘戈’,是分开铸造,再组合到一起的。”
李泰和李承乾闻言,立刻凑上前仔细端详。
果不其然!
这柄秦戟的结构,并非一个整体。
那用于刺击的矛头和用于勾啄的横刃,是两个独立的部件,通过卯榫结构固定在长杆的顶端。
“不错!”李泰的眼睛亮了起来。
“父皇说得对!它是组合而成的!”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膛,话语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骄傲。
“我大唐所用的‘戟’,早已不是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