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老太傅和他背后的人，包括慎郡王，眼看着群情激昂，心中无不得意扬扬。
有了“为国为民”的借口，他们可以肆意要求处死妖后、要求帝王下罪己诏，以宣泄自己胸腔里的愤怒。
一张嘴、两张嘴，帝王可以无视。
十张嘴、二十张嘴，帝王可以用杀头贬职来镇压。
但今日在场足有上千人。
有一半是皇亲国戚、大员诰命，就连侍卫大多都是官宦子弟，帝王不能无视庞大群体的愤怒，更不能全部都杀了、贬了。
到时候宗室的耆老们就会站出来劝他、给他台阶下，只要杀了妖后，就能平息臣民之怒、就能确他的帝位不受动摇，他还会执意保下妖后么？
但如此做，就等于是亲手斩断了和林家、及其身后势力的紧密联系！也斩掉了这些人身为“后族”族人的骄傲和优越！
这段时间，廖老太傅和慎郡王都在暗中观察的仔细，崔家、贺兰家……等等家族都隐隐以林浓为核心，拥护她、信任她的所有决策。
他们会相信林浓设此阵法夺人性命么？
不会。
绝对不会！
不会就对了，一旦林浓死在萧承宴的手里，这些在朝中、在大周举足轻重的家族还能一心效忠萧承宴么？
不！
不可能！
他们会痛恨他、背弃他，与他为敌！
慎郡王清楚那几个大家族的能力，和在民间的影响力，这些年虽然没有极力与之交好，但交往之际也都是极力展现自己的温和与友善。
届时，只要想办法纳了林家三女林婉为侧妃，这些曾经属于萧承宴的支持，都将属于他！
那个位置，用不了多久，也将会是他的！
思及此，便绝遥遥无期的筹谋，终于看到了成功的曙光，心情大好。
但在人前，他是维护帝王的好弟弟，愤而开口道：“本亡不信什么借运阵法，但此人为了自身运势竟做下如此害命之事，就必须抓出来，从重处置，以儆效尤！”
他这样说，自然引起所有人的赞同。
“没错，一定要将此人找出来，无法分尸！”
萧承宴看着这头恶狼装模作样地唱着兄友弟恭的戏码，心底一片冷戾！
再看其他兄弟姊妹，都不由觉得无比陌生。
他的声音有如利箭般穿透缕缕清冷日光，凌空破开：“众卿放心，此时朕一定会命人彻查到底！不管是谁做下此等泯灭人性之事，都将以律法顶格判处！”
光是谋杀九人性命，其中还有两名从一品皇亲、一名诰命夫人，就足以判处几次死刑了，何况设下如此阵法，就是触碰了国之禁忌——厌胜之术，更是祸及满门的大罪！
但凡定罪，家里养的鸡鸭都别想跑！
有人情绪激动，大声提出质疑：“若万一查出是立下过不世之功的臣子，又当如何？”
不少人附和。
可见厌胜之术在大周被厌恶的程度。
自然，也有不少人混在其中，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满朝文武，立下不世之功的不在少数，这些人是否在律法衡量之外？”
萧承宴看向第一个喊出声的人。
官职不高，在鸿胪寺四品少卿位置一呆就是十来年，因为寒门出身，没有家族扶持，有过两次争夺升职的机会，最终失之交臂。
平素为人低调，做事也算勤勤勉勉，早年储君之争如火如荼时，也没战队，本是半点不引人注意的人物，实则与廖家一丘之貉。
曾利用职务之便，与楚国来使私下接触过。
想必那会儿就已经达成了某些交易。
比如配合他们在大周的计划，在大周出现内乱之际，大军压境。
南楚可以逼迫大周割让城池，而廖家这群宵小之辈，则能以“不动干戈”为借口，逼迫他下令杀了皇后、杀了当初杀得他们片甲不留的沈国公、林大等将士，亦或者其他什么人！
此刻提出“万一”来，不就是想从他嘴里套出“满门抄斩”的话来，好到时逼得他不得杀皇后、废太子、抄斩林家，甚至与林家交好的几位大臣么？
好！
好的很！
一个个胆大包天，全都好得很！
等到杀头之罪落到他们头上的时候，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还能如此猖狂得意！
“功是功，过是过！当初立下的大功，朝廷早给予了赏赐，若是立过功的人犯下如此大罪，就得饶恕，往后但凡立下功劳的臣子，岂不都以为自己拿了免死金牌，从而肆意妄为起来？”
听到帝王如此承诺，廖家一派眼底都闪过了得逞之色，其他人则因为能够将“谋害”自己的人送下地狱，而感到兴奋。
随即，又开始猜测。
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的，究竟会是谁！
“会不会是刚攀上高枝儿的货色，享受到了人上人的优渥生活，想拥有更多更好的贪婪之辈？”
“我觉得是上了年纪的、或是病重的，手里一定有权，这种野心勃勃的人，最是舍不得死！”
“也有可能是处处不得志的，想通过抢夺他人气运，达到翻身的目的！”
……
可能性很多。
但凡野心滋长到一定程度，就会把他人性命视作草芥，肆意作践毁灭，而不会感到一丝愧疚和心虚，只会理直气壮地认为蝼蚁就该成为自己的踏脚石。
人群里有人幽幽开口了：“之前听说皇后生下双生子的时候是难产，差点死在产房里，还没能修养好，就又被上官氏害得没了四个月大的胎儿。”
“大月份落胎的伤害，不用我说吧？换做别的妇人，只怕早就伤了根基，稍许劳累就会吃不消，但今日这么一套祭天流程下来，皇后瞧着倒是一点没受影响的样子。”
说话的是徐氏女。
当年给子桑离和林浓下不孕药的那个。
在庵堂里静思了几年，趁着家里男子战场上立功，终于请来恩旨，回了家里。
上个月嫁了个寒门出身的武将，从三品，得了个敕命。
所以今儿也在场。
为了能第一视角、第一时间看皇后被逼入绝境的样子，更方便她落井下石，硬是从人群的后方挤到了最前头。
离帝王，不过二十来步的距离。
她以为自己这个年纪，已经不再在乎什么男女情爱，但当她如此近距离看着那张俊秀不减当年的容颜，心脏疯狂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