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栗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笃定,一字一句道:“此事并非这么论的。陛下赐下的‘先斩后奏’之权,明明白白是给孟皓清处置朝廷在职官员用的。
可赵志淳虽出身将门,却从未入朝任职,算不得朝廷官员,孟皓清凭什么用这权力处置他?
这分明是越权行事,没什么可辩解的。”
李青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眉头始终未舒展,他沉声道:“这事儿牵扯太大了。
你们别忘了,孟皓清如今正是锋芒盛起的时候,他行事果决,满朝文武没几个不佩服这小子的。
更要紧的是,他还是孟司温的儿子——孟司温在朝中威望极高,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真要动孟皓清,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可不是件好弄的事。”
“侯爷,这恰恰是好事啊!”
马栗立刻接话,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若是孟皓清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我们‘清君侧’的名义岂不是师出无名,难以服众?
正因为他身份特殊、名气大,我们拿他开刀,才能显得陛下身边有‘奸佞’,我们的讨伐才名正言顺。”
李青闻言,心中仍有顾虑,他抬眼看向马栗,语气带着几分迟疑:“可我们这么做,万一陛下真的撕破脸皮,选择应战怎么办?到时候局势失控,可不是闹着玩的。”
马栗却笑了笑,语气中满是胸有成竹:“侯爷,这有什么好怕的?
陛下若是真应战了,那不正好吗?
内战一旦打起来,我们不就能顺着原来的计划推进了?
只要战事按照我们的预想发展,实施成功,大西北的兵权不就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一旁的杨鸿始终沉默着思索,此刻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担忧:“话虽如此,可我们得想周全了。
若是我们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陛下有两种选择——要么撕破脸皮跟我们打内战,要么选择讲和。
可要是陛下真的提出讲和,我们该如何应对?
到时候是还坚持要大西北的兵权和要公主?
更何况,赵志淳如今已经成了太监,先前拿他和亲的打算,恐怕也落了空。”
马栗摆了摆手,语气不以为意:“杨先生不必多虑,不管陛下是打是和,此事的核心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只要我们把‘清君侧’的声势造起来,无论最终是内战爆发,还是陛下被迫讲和,我们都有办法拿到大西北的兵权,这点绝不会变。”
李青低头沉思了片刻,指尖的敲击声渐渐停下,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沉声道:“清君侧……好!
就按这个方向来!那我们讨伐孟皓清的檄文,该怎么写才能有理有据,让天下人信服?”
马栗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语气轻松道:“侯爷放心,这檄文的写法,可太简单了。
想给孟皓清扯出罪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第一条,他孟皓清迎娶公主之后,按皇家礼制,本应恪守夫道,不得再纳妾娶妻,可他府中如今还有三位夫人,这便是公然违背礼制,此为一罪。”
“第二条更关键,”
马栗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他府中的舒玉婉,可是逆党许慕春的亲传弟子,更是万妖岭的圣女——许慕春谋逆之事昭然若揭,舒玉婉身为其弟子,本就脱不了干系,孟皓清却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甚至纳为夫人,这背后定然有勾结逆党的嫌疑,说他有叛国之心,一点也不为过,此为二罪。”
“至于第三条,”
马栗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便是他私自残害平西将军之子赵志淳,无视三司会审的律法,擅自用刑,这分明是视皇权于无物,挑战朝廷法度,此为三罪。
有这三条罪名在,檄文一出,天下人都会觉得我们讨伐孟皓清是理所当然。”
杨鸿望着桌案上摊开的舆图,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标注着边防重镇的墨迹,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忧虑:“马兄,我们如今走的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若是这‘清君侧’的局被孟皓清或是陛下破了,不仅大西北的兵权落不到我们手里,侯府上下所有人,怕是都要彻底沦为阶下囚,再无翻身之日了。”
马栗却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语气依旧从容,甚至带着几分笃定:“杨先生不必如此忧虑。
你仔细想想,不管内战最终打还是不打,主动权都在我们手里。
打,我们有死士和土着兵力在手,能按原计划争夺兵权。
不打,陛下为了平息风波,也得给我们足够的好处,说到底都是我们赢,这样的局面,有什么可怕的?”
“可话虽如此,”
杨鸿眉头仍未舒展,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这整件事从头到尾,最无辜、损失最大的,其实是赵家父子啊。
赵志淳落得这般下场,平西将军赵景和颜面尽失,日后在军中也难有威信,我们这分明是把赵家当成了棋子,实实在在坑苦了他们。”
“哼!”
李青听到这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眼神冷了几分,手指在椅扶上重重一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一个赵家,值得我们放在心上吗?
你们觉得我会在乎赵景和的感受,在乎赵家的得失?
既然已经选定了争夺大西北兵权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道理,我们只能一条道走到底!”
杨鸿见李青态度如此坚决,便不再纠结于赵家的事,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既然侯爷已经拿定主意,那我们眼下最该做的,就是尽快屯兵备战。
依我看,陛下那边未必会轻易妥协,这内战,恐怕是非打不可了。”
马栗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接话道:“杨先生说得对。除此之外,侯爷也该和西北的土着部落彻底谈妥条件了。
他们在当地经营多年,手下有不少善战的族人,再加上我们训练已久的一万死士,两股力量合在一起,兵力上便有了绝对优势,到时候不管是逼宫还是开战,大事都可成!”
不多时,商议完毕,马栗和杨鸿并肩走出了平西侯府。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二人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长街上,一路低声闲聊。
杨鸿先是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无人偷听,才率先开口,语气里的担忧丝毫未减:“马兄,说实话,这事儿我心里还是没底,总觉得风险太大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以往不管我们设下什么局,只要牵扯到孟皓清,他最后总能找到破局的法子,这个人实在太棘手了。”
马栗抬手捋了捋颌下的胡须,脚步顿了顿,随即又继续往前走,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杨先生多虑了。
孟皓清不过是运气好些,哪有你说的那么神?
这次我们的计划环环相扣,罪名也做得天衣无缝,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