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早早的射进屋子。也照在俞佩莲的脸上,暖暖的。不自觉的,俞佩莲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正在用手托住下巴沉睡的贺聪。她很是不忍,慢慢走下床,将自己的衣服披在贺聪身上。
贺聪被惊醒,赶紧说道:“佩莲姐姐,你怎么起来了,赶紧躺下。”
俞佩莲看着他布满血丝却盛满关切的眼睛,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她微微摇头,唇角漾起一抹带着疲惫却无比温柔的笑意轻轻的说道:“贺小弟,你是不是守了我一晚上?”
贺聪看着她憔悴却强撑坚强的模样,心中又是怜惜又是自责。他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些暖意,苦笑道:“我未能保护好姐姐,让姐姐吃苦了,至于睡不睡觉这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看着你平安,便是千日不眠,我也甘之如饴。。”
俞佩莲眼睛里闪烁着泪珠,道:“贺小弟,现在倒让你来照顾我了,你对我太好了。有你在身边,我那里会觉得苦?我长了这么大,才第一次体会到男女真诚相悦的可贵。难怪会有那么多女孩子都喜欢你呢!”
“傻姐姐,你对我不是更好吗?我做的这些又算什么呢?对了,你现在感觉如何?”贺聪忙把话叉开生怕她再胡思乱想耗费心神。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宠溺和不容置疑的关切,“再说你待我,何尝不是舍生忘死?我所做的这些,不过是本分罢了。对了,”他话锋一转,神情凝重起来,“你现在感觉如何?体内那毒可还难受?”
“已经好多了,可是全身还是感觉麻痒无比,就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咬我一样。”俞佩莲说道。
贺聪眉头紧皱,道:“这到底是什么毒,怎地如此难解?”
俞佩莲不想让贺聪替她担心,强作笑颜说道:“贺小弟,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现在天已明,不如我们早点赶路!”
贺聪笑道:“好,我们现在就走。”于是带俞佩莲去向猎户大哥夫妇辞别。
猎户大哥忙道:“你二人要下山我也不多留,不过这下山之路极难,也难易迷路。另外,山上蛇虫猛兽具多,还是我送你二人下山去吧。”
贺聪和俞佩莲对猎户大哥甚是感谢。俞佩莲毒虽被解,但仍无力行走,贺聪于是背着她往山下赶路。下得半山处,看到树木也多了起来,各种飞禽走兽,不计其数。虫鸣狼嗥,充斥整个山间。也多亏猎户大哥引路,很快下到一谷底。
下到一处谷底,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清澈见底、宽约数丈的山涧横亘眼前。溪水潺潺,冲刷着光滑的鹅卵石,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片片不知名的花瓣顺流而下,如粉色的小舟随波逐流。水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一派静谧祥和,与之前山顶的诡谲和山腰的毒瘴判若两个世界。
俞佩莲伏在贺聪背上,被这突如其来的美景震撼了。她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清新空气,仿佛连体内的麻痒都减轻了几分,声音带着一丝久违的雀跃:“贺小弟,快看!落英缤纷,溪流潺潺……这上游定是繁花似锦之地。你说,这里像不像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看到这如画美景,贺聪连日紧绷的心弦也稍稍放松,胸中的阴霾被眼前生机盎然的景象驱散不少。他脸上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顺着俞佩莲的话想象道:“是啊,青山环抱,绿水长流,落英缤纷,游鱼悠然……活脱脱一个遗世独立的‘桃花源’。或许它一直就在这里,只是不为红尘俗世所知罢了,是真正的人间仙境。”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向往,仿佛暂时忘却了身上的重担和未来的凶险。
俞佩莲被他描绘的景象说得心花怒放,仿佛连伤痛都暂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发出一阵清脆爽朗的笑声,打断了贺聪的遐想:“贺小弟,你说得真好。可见你心中本就存着这样一片净土,一片超然物外的桃源梦。所以未临其境,便已有了这般清逸脱俗的想象。”她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和此刻难得的轻松。她侧过头,将脸颊轻轻贴在贺聪坚实的背脊上,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娇憨:“说来也怪,我此刻伤势未愈,浑身难受,可偏偏……偏偏就非常非常想在这‘桃花源’里逍遥一番。想偷得浮生半日闲,好好领略一番这里的山光水色,鸟语花香……这样想来,我这次受伤中毒,倒真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她再次纵声笑道:“贺小弟,这‘桃花源’,你可要背着我,好好游览一番哦!”
贺聪只觉背上的佳人笑语嫣然,吐气如兰,那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他心中不禁一荡,随即又被她那份在伤痛中依然绽放的乐观和明媚所深深打动。加之俞佩莲本就性格爽朗,为人诚朴,融融合合,给人一种亲切感。于是贺聪朗声应道:“好!姐姐坐稳了!”脚下步伐变得轻快,如同踏着欢快的节拍,在溪边青翠的草地上小跑起来。
行至一片开阔的河滩地,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落下来,照亮了满地不知名的野花和茸茸绿草。空气清新得醉人,色彩也格外鲜亮。
俞佩莲仿佛被这天地间的勃勃生机彻底感染了。她微阖星眸,上身放松地倚靠着贺聪宽阔的后背,朱唇轻启,一首婉转空灵的山歌便如同清泉般流淌而出:
“如镜的水,照出谁的美,悠悠的小船,载满谁的妩媚,水映着山,山浮于水,山水交融,把谁的心陶醉。”
唱到最后一句‘把谁的心陶醉’时,她有意将温软的气息和轻柔的歌声,贴着贺聪的耳廓低低送入。那温热的气息和带着缠绵意味的歌词,如同一根轻柔的羽毛,搔刮在贺聪的心尖上。他只觉得颈后一阵酥麻,心神摇曳,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脸颊也微微发烫。
俞佩莲唱罢,娇靥早已染上两朵动人的红霞,如同初绽的桃花。她微带羞涩地将脸埋在他肩颈处,感受着他瞬间加快的心跳。
贺聪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悸动,由衷赞叹道:“佩莲姐姐,这歌……唱得真好听,仿佛把这山水之灵都唱活了。”
俞佩莲抬起头,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和蜿蜒的溪流,眼中闪过一丝感性的迷离,轻声道:“不知为何,面对如此美景,心中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触……若非有你在我身边,共享此情此景,我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文人的敏感和女子的柔情。
贺聪闻言,不禁莞尔:“佩莲姐姐,你终究是书香门第的才女,骨子里带着那份诗情画意。这江湖的波谲云诡,血雨腥风,对你而言,终究是太过残酷了。若这天下能永远太平,该有多好。”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感慨和对平静生活的向往。
俞佩莲听了,忽地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带着几分调皮和认真,轻轻捏了捏贺聪的耳垂,半真半假地叹道:“唉,你要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公子,那该多好啊。省得整日里打打杀杀,让人提心吊胆……”话语中,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两人正沉浸在这难得的温馨与旖旎之中,说说笑笑继续前行。突然,俞佩莲眼睛一亮,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处向阳的岩壁,惊喜地叫道:“贺小弟!快看!那是什么花?开得好生奇异艳丽!”
只见岩壁缝隙中,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株约莫半人高的奇异植物。它茎干粗壮呈暗紫色,顶端盛开着一朵脸盆大小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颜色是极其浓艳、近乎妖异的紫红色,边缘镶嵌着耀眼的金边,在阳光下闪烁着丝绒般的光泽。更奇特的是,花心并非常见的花蕊,而是布满了一圈圈细密、如同野兽獠牙般的深紫色尖刺,中心则是一个深邃的黑洞,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一股难以形容的、浓郁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腻异香,正从那花朵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弥漫在空气中。
贺聪知女子大多爱花,尤其俞佩莲此刻心情正好,便不忍拂她兴致。他依言背着她快步走近那株奇花,来到岩壁下方,让她伸手去摘此花。
俞佩莲被那妖异的花朵和奇香吸引,心中好奇更甚。她伸出未受伤的左手,带着几分探究和喜爱,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艳丽无比的花瓣触去。指尖即将碰到花瓣的刹那——
“二位小心!别碰那花——!”一直警惕观察四周的猎户大哥,猛地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厉喝。
然而,警告声终究慢了一步。就在俞佩莲指尖触碰到花瓣边缘的瞬间,那朵巨大的、看似静止的妖花,竟如同捕食的猛兽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向内一合。
“啊——!”俞佩莲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
那布满獠牙般的尖刺的花瓣边缘,如同无数把锋利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俞佩莲的手腕皮肤。整个花朵如同一个巨大的捕兽夹,死死‘咬’住了她的左手腕。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剧颤,脸色瞬间惨白。
贺聪惊觉变故,猛地转身。眼前的一幕让他头皮发麻,目眦欲裂。
只见俞佩莲的手腕被那妖艳的巨花紧紧‘咬’住,深紫色的尖刺深深嵌入皮肉,鲜血顺着花瓣边缘迅速渗出,染红了那妖异的紫红色!。俞佩莲痛得冷汗直流,本能地用力向后拉扯,想挣脱出来,但那花朵仿佛拥有千钧之力,任凭她如何挣扎,竟纹丝不动。反而因为拉扯,尖刺在皮肉中搅动,带来更剧烈的痛苦。
“孽障!”贺聪又惊又怒,厉喝一声。他反应极快,右手并指如刀,瞬间凝聚了凌厉的掌风,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妖花粗壮的茎干狠狠劈下。
‘咔嚓!’一声脆响,灌注了内力的掌刀锋利如真刃,那坚韧的茎干应声而断。妖异的花朵连同下面一截断茎,掉落在地。
然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脱离了根茎的硕大花朵,竟然依旧死死地‘咬’在俞佩莲的手腕上。那些深紫色的尖刺仿佛活物般,不仅没有松开,反而因为断茎的刺激,似乎嵌得更深了。鲜血汩汩流出,俞佩莲痛得几乎晕厥过去。
这时,猎户大哥已急冲过来。他脸色凝重,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皮囊,从里面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褐色木瓶,拔开塞子,将里面几滴粘稠的、散发着刺鼻酸味的深绿色液体,精准地滴落在花朵与俞佩莲手腕相接的缝隙处。
说也奇怪,那深绿色的液体一接触到花瓣和尖刺,立刻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并冒起淡淡的青烟。那原本死死咬合的妖花,如同被烫到一般,花瓣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那些如同獠牙般的尖刺竟奇迹般地开始松动、回缩。
俞佩莲赶紧将手缩回,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不住的叫痛。
看到俞佩莲脱险,贺聪忍不住笑道:“想不到佩莲姐姐会被花咬伤,这真是奇特!”于是忙查看她手腕。见那猎户大哥又取出另一小瓶,将里面的汁液滴在俞佩莲的手腕上。不消片刻,俞佩莲就感觉自己的手腕不痛了。她高兴的说道:“多谢猎户大哥!”
于是她问道:“这株花到底是何物,为何还会伤人?”
猎户大哥说道:“这株花名叫‘食人花’,它能散发出奇特无比的浓厚香味,几乎不知道它底细的人或动物都会被引诱而来。只要触及到花的叶子或花朵,它那如同爪子一般坚韧的花朵就会把猎物死死咬住,一般弱小的动物就直接被它给咬死。对大一点的动物,它就会释放毒液,将猎物毒死。然后它再释放消化液将猎物溶解,吃掉,剩下的则会变成养料。”
俞佩莲和贺聪二人听到之后,毛骨悚然。俞佩莲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果然发黑,像是中毒。再细细观看这株‘食人花’,只见它的枝叶茂盛,茎干粗壮,颜色鲜艳,在这里实在太引人注目了。还有,从‘食人花’的花朵里传来一阵阵幽香,吸入肺内,清香宜人,若不知底细之人,还真是容易上当。
猎户大哥说道:“在这山林中越是奇艳之物,越是暗藏杀机。在这深山老林里,越是看着美好无害的东西,越要万分警惕!”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望向前方依稀可见的山路尽头,说道:“前面不远就是出山的大路了,相对安全许多。我只能送二位到此了。山路难行,瘴毒虫蛇不绝,二位务必多加小心!”说着,他从怀中郑重地取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贺聪:“少侠英风侠骨,令人敬佩!此去路途,恐多蛮荒瘴疠之地。这瓶‘百瘴清’,是我多年采集山中草药秘炼而成,专解各种瘴毒恶气,留在身边,或许能派上用场!”
贺聪深知这久居深山的猎户所赠之药,必是经验与心血凝聚的珍宝,连忙双手接过,深深一揖:“大哥救命赠药之恩,贺聪与俞姑娘永世不忘!他日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辞别了古道热肠的猎户大哥,贺聪重新背起俞佩莲,沿着他所指引的较为平缓的山路继续前行。山路蜿蜒,林木渐疏,阳光也充足起来。两人心中想着尽快出山寻医解毒,脚步不由加快。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山路渐趋平缓,眼看就要走出大山范围。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来势极快,带着一股明显的戾气。
贺聪心中一凛,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侧身回望。只见一道身影如风般从林间小径疾冲而来,眨眼间便已拦在二人面前。
来人身材矮壮敦实,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短打,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五官仿佛被粗暴地揉捏过,歪鼻斜眼,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从左边眉骨斜划至右嘴角,将整张脸分割成扭曲的两半,皮肤黝黑粗糙,布满了疙瘩和疤痕,丑陋狰狞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他双眼精光四射,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贺聪和他背上的俞佩莲,目光中充满了审视、狐疑,以及一种令人不安的阴鸷。
贺聪心中警兆顿生,将俞佩莲护得更紧,沉声问道:“阁下何人?为何拦我去路?”他声音沉稳,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丑汉的目光在贺聪脸上扫视片刻,似乎被他凛然的气度所慑,凶戾之气稍敛,但语气依旧生硬冰冷,一连串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来:“你们从何而来?你背的又是何人?这人气息萎靡,面色青黑带紫,分明是中了剧毒。中的……是不是‘五毒黑砂掌’的毒?他怎么会中这种毒?你们……可曾在这山中,见过一个长得像猿猴、双臂奇长的人?”他语速极快,每个问题都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尤其是提到‘猿猴’时,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和凶光。
贺聪不知这人是敌是友,于是说道:“我这朋友确实是被人打伤而中的毒,那人好像就是你说的相貌像猿猴似的人物。”
贺聪才言,那人一听便急问道:“他人呢?他被人杀死可是你们所为?”
贺聪没有回答,那人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喝道:“是不是你这个混蛋东西杀了他?”
他这一说,到让贺聪知道他与那通臂猿猴尹旭环是一伙的,心中感觉麻烦来临,但他依然保持镇定,不慌不忙的说道:“他人是我杀死的,又如何?”
“是你?!”那丑汉瞬间明白了贺聪的默认,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起来,本就狰狞的面容扭曲得更加可怖。一股狂暴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在他眼中爆发!他猛地踏前一步,指着贺聪的鼻子,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嘶哑尖利,如同夜枭啼哭:“你个天杀的狗杂种!说!你又是何人?!竟敢杀我二哥?!”
贺聪心中叹息,麻烦终究是找上门了。他依旧保持着镇定,将背上的俞佩莲轻轻放下,护在身后,直面那汹涌的杀意,声音冰冷如铁:“我只知道他要杀我,招招致命,阴毒狠辣。我被迫自卫,不得不杀他!仅此而已!”话语清晰有力,坦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