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挺把油灯放在室内，“需要饮水或什么东西，我也帮你备好了，你自己拿就是。”
“谢谢黄哥，麻烦您了。”
“多亏了黄哥，真是太感谢了。”
薛成远环顾着屋内布置，开口道：“行了，今天你可以休息了，明天是正月初一，早早睡，别守夜了，没必要。”
“找个合适的时间我再带你去见见跃民他们。”
“好的。”
看着薛成远离去的背影，郑桐坐在床上，看着床上的大军袄，摸了摸自己的头。不用被子，盖军袄？山屯这个地方真是独特啊。
年初一，天刚破晓，家家户户起床，穿上了准备的新装或洗净的旧衣服，寓意辞旧迎新，期望新的一年比过去的一年更加美好。
这日早晨，薛成远与辛琇晶刚起，忙着晨洗与准备早餐。年初一如约，依旧是以饺子为食。
“你先下饺子吧，我去看小毛蛋他们起来了没有，没起就算了。”
“可以，他经历了那么长途的铁路和山地旅行，肯定累了，或许就让他再多休息会吧。”
薛成远应了一声，便往门外走去。一推开门，眼前的场景让薛成远略显愕然——一排小孩子已经早早地聚在了大门前，正抬头好奇地看着院子里的情况。看到他出来，孩子们兴奋地摇手致意：“薛老师新年快乐！我们来给您拜年啦！”
薛成远被这一幕怔住了，随即走近问：“你们怎么这么早起来？特地来这里干什么？”
一个孩子回答：“是我爷爷让我来的，他说得趁早上门拜个早年。”
另一个接着说：“我爸也是这么告诉我的。”薛成远听了，几乎忍俊不禁。
原来如此，大年三十晚上先来给他拜年，这群大人确实有点淘气，叫孩子们给他这个外来客先拜个年。
“小毛蛋！你在那儿做什么？快点起来！正月初一一上来你就下跪？”薛成远话音未落，发现小毛蛋已经跪地，“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
“不是这样的，小毛蛋，你做什么呢！起来起来，别乱磕头！”说着，薛成远上前把小毛蛋拉了起来。边上的其他孩子见状也跟着纷纷向薛成远磕了几个头。
薛成远对这种突发的情况显得措手不及，赶忙帮其他的也一一扶了起来。抬头望去，看见远处自家的家长们远远站着，笑容满脸地看着这场面。
这时，薛成远终于意识到这一切背后的原因了，显然他们是特意安排孩子们来找他拜年的，好在给全村拜年前享受这份惊喜和乐趣。
“薛老师，我父亲叫我来磕头，并且承诺，只要我好好学习，如果不好好学就会用棍子教训。”
“我也要努力学习，不瞎玩了！”另一孩子说，
“算我一个！”又有声音加入进来。
看着这些跪倒在他面前、言辞坚定的孩子们，薛成远一一确认他们的面孔后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些都是平日在课堂上表现欠佳、爱胡闹的学生。经过半年多的家访和训导，不知家长们是如何说服他们的，现在这些孩子个个都表达了要好好学习的决心。
显然，最后那次集体训导的效果超乎预期。“好，既然这样，你们能认真听课就足够了，现在都起来吧。”
“不行，不起的话我要通知你们家长，回去了又得挨揍。起来，听话。”薛成远语气严厉中不失关爱。
孩子们都被叫醒了，薛成远对着屋里喊辛琇晶，让她拿些零食出来。“大家都在这儿稍等，我去拿点儿别的东西。”
“你要回屋做什么？孩子在外面不吗？”
“我去拿点儿东西，你先出来吧。他们是来给你拜年的，快去接待，再挑些东西分给他们。”
薛成远进了屋，辛琇晶跟着出了屋，孩子们立即兴奋地叫了起来。有个孩子的头脑特别灵光，跳过了“老师”，直接称呼辛琇晶为“师娘”，这让辛琇晶差点说不出话来。
“零食都拿好了，可以边玩边吃。”薛成远拿了一些年前买的糖果、山脚买的瓜子以及备好的各种干货，分给了山村的孩子们。
不久后，薛成远从屋子里走出来，热情地说：“今天大家来拜年，求的就是个好兆头，每个人都有份哦。”薛成远一边说着，一边给孩子们每人发了一毛钱，以此作为喜气。
这对村里的孩子来说是一个惊喜，因为长这么大他们还是第一次亲手拿到钱。在村子里，钱本来就不是很多，大多数家庭的生活物资基本是自给自足。养的鸡下的蛋全部卖到了供销社，换取一些日常生活所需的油、盐、醋等。
除了这部分交易外，剩余的食物在上交给国家之后，会按照劳动积分来分配粮食和钱，这是山村居民全年工作的唯一收入来源。一个农民家庭的年收入可能也就几十元。而在城里，即便是一名普通工人，转正后的月薪至少有二十多元，也就是说一个家庭一年至少能够有200到300元的收入。
山里人通常不舍得给孩子钱花，过年给零花钱这种事情更是罕见。“好啦，赶紧回去吧，站这儿是不是还没有吃早餐呢？”听到薛成远的话，孩子们纷纷离开了，各自回到家中继续过节或去给其他人家拜年。对于刚才薛成远给的一毛钱，估计有的会被要求上交或直接没收。
能在手里的留下那一毛钱的山村里小孩，应该是少数。“你说郑桐，你怎么一个人站这儿笑呢？不休息跑出来的目的何在？”薛成远正想着同辛琇晶一起进屋，又想到了要去唤郑桐。
他转头一看，发现郑桐正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笑容。“这里确实挺有意思，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景象。”
郑桐笑眯眯地走近：“在北京时见惯了城市的生活，在这里倒是让我开了眼界，感觉很新鲜。”
“没见过的事多着呢，吃饭了吗？准备休息了吗？”
“大年初一还躺着干嘛？起来看看，等过一阵子坐车离开这里时再说。”郑桐指着山下的树林：“想直接进山还是选择下山走绕路呢？”
“有心想进去看看吗？”“看来你真了解我。”
“如果想进去的话就直说，我打算这几天进山巡逻，可以顺便带你一起去。等时机到了你在跃民那儿待几天，让跃民他们负责送你下来会更方便。”
“正好我也能借此机会到军营里蹭一顿饭菜，看看军队过年的菜谱是个什么情况。”
“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多聊了，快进屋吃饭吧。”
年初二那天，阳光明媚，山屯上空的阳光十分充足。
薛成远正在与屯中的人群讨论开年之后的事情。
“得把学校的教室重建并且扩大些，冬天时能保证屋子里暖和才行，否则孩子们在这里上课就跟受苦差不多。”一人道。“这肯定得做，为了屯子里的孩子，这房子是非修不可。”
接着，薛成远点点头说：“屯里的畜栏也要扩建，现在这样的规模实在太局促了。”
“去年东西还不算太多，可已经是挤不下的了。如果以后继续这样的话，肯定解决不了问题。”他进一步补充。“所以我们今年也得尽早规划好。”
“行，这些都记录下来了，确实都很重要。”老队长向大家说完后看向薛成远，“成远，你还觉得有哪些事情需要我们做的也一次说完了，等过了初六我们就动手，春耕之前没什么大事，正好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来处理完这一切。”
“主要的就是这两件大事了，其它的小事情我们慢慢来就行了。”薛成远一边说，一边眼角余光瞥到了不远地方正坐着，不知在做什么的郑桐。这家伙在那边坐着的模样，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学到了两手缩在衣袖里的方式，像个小小的老头子一样地呆在旁边，时不时地从袖子里伸出手来磕几个瓜子又缩回袖子中，只是静静地看着众人的谈话。“就这样吧，那我们就商量到这里，等事情确定了就动手。”
“对了，老队长，今天不是初二吗？今天按道理说嫁出去的女儿都该回家看看的啊，怎么一个人都没见过？”薛成远忽然想起这点问老队长。
“山路上去路远，就连近一点的靠山屯过来也要半天的时间，更别说其他的地方。”老队长解释道。“加上山林里也不安全，人们往往要三两个人一组行动，如果有家有事，那他们就可能没法过来。估计等到中午前都会到，正好看上饭点，我们也没那么麻烦。”
“行，那么就定在这里吧，我也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就要上山。”
“成远，但你前几天不是说了这段时间你不必去山上工作的吗？怎么又要去呢？”旁边的黄挺有些不解。
“明天我一个人去就得了，你留着在屯子里休息。”薛成远说道。“黄兄，正好有一件事我也想趁机与老队长及各位报告一下。”
他转向人群：“老队长，我打算等到天气回暖的时候与琇晶回趟京城。”他接着说，“这里的情况你看是否合适，如不适合我可以往后推一推，但是争取能在年底前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