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行一下子来劲了。他平时练剑就是照着《立剑诀》站站桩,连套完整的剑法都不会,全靠基本功和灵活的身手硬撑。之前陈尘教他的时候,根本没教过什么正经剑招,现在陈十三主动要教,他当然求之不得。
于是他二话不说,意念一动,化作光点,钻入玉簪空间。
天湖旁,白石桌上,茶具犹在。
陈十三斜靠在一块湖边巨石上,手里把玩着一颗棋子,见独孤行现身,嘲笑道:“哟,不是不学吗?”
独孤行强颜欢笑,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谁说不学?之前你不是答应我要教我剑术吗?难不成你想反悔?”
陈十三皮笑肉不笑。
“你打算教我什么剑术?”独孤行追问。
陈十三将棋子抛回罐中,慢悠悠地起身,“你还记得那句‘君子藏器于身’吗?”
独孤行点头:“当然记得。那是我给自己定的诫语,也是你叫我炼化的。”
陈十三浅笑一声,“那你可知这诫语如何使用?”
独孤行一愣,挠了挠头,有些尴尬,“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陈十三哈哈一笑,也不卖关子,解释道:“这句诫语,出自儒家正人君子,用以自省自戒。古时儒生修身,讲究心正则器正,器正则行正。这‘器’,可指手中之物,亦可指心中之道。”
陈十三顿了顿,继续说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君子都能将才能隐于自身,不轻易显露,待时机成熟之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剑修亦能如此!”
独孤行听得一知半解。
陈十三继续说道:“剑修用此诫语,便是将剑藏于心,剑随心动,无需拔剑,便能瞬息出招,瞬杀人于无形。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能无往不利。这可比那什么虚子剑诀,无形剑气要强得多。”
独孤行皱眉道:“剑随心动?那不是就是御剑嘛,这有什么稀奇的。”
陈十三摇头,“哪有那么简单?心动需心正,心正需心定。御剑只是以气御物,剑随心动则是以心御气。这法子看似简单,实操起来极其困难,需得心境澄明,方能驾驭。”
独孤行若有所思,忽然想起一事,脱口道:“等等,我在卢秉文的书肆时,好像无意中使过一次!”
陈十三满意地点点头,笑吟吟道:“没错。那日你与卢秉文对峙,心念一动,大河剑瞬息出现在你手里。你那时便是无意触了这诫语的门槛,只是自己没察觉罢了。”
独孤行微微皱眉,所谓“诫语”,他压根儿没弄明白,只晓得当初要拔剑之时,大河剑就莫名其妙地化作剑气,然后就出现在自己手里了。至于怎么来的,他自己也说不上个所以然。就像人饿了会吃饭,困了会睡觉,剑来剑去,仿佛天经地义。
陈十三继续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接下来教你的剑法,叫作‘君子剑诀’,一共分五层,分别是藏器与身、心剑化形、神游太虚、春秋悬胆,以及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钓天下。”
“钓天下...”独孤行呢喃一遍。
“这名字听着玄乎,其实前三招都是最简单的,其中‘藏器与身’,靠的就是你那句‘君子藏器于身’的诫语。诫语是关键一步,你得先练好它。”
独孤行挠了挠头,问:“那怎么练?”
陈十三站直身子,走到湖边,“藏器与身,讲究的是心念与剑合。你得在心里默想这句诫语,‘君子藏器于身’,想的时候,别只念字面,得想象那把剑的模样,剑身、剑柄、剑锋,连着你使剑时的心境,一并勾勒出来。心念动,剑自来。这才算入门。”
“心念动,剑自来...”独孤行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大河剑,想试着练上一练。
谁知刚摸到剑柄,陈十三忽然一挥手,掌心灵光一闪,大河剑从剑鞘里飞了出来,又嗖地一声飞出了玉簪空间,直直栽向外头的江面,眨眼间没了影。
独孤行傻眼了,“我靠,你干什么!!!你把我剑丢哪儿了?”
陈十三一脸无所谓,摊手道:“丢江里了。”
独孤行吓得脸都白了,拔腿就想冲出玉簪去找剑。
陈十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胳膊,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普普通通的木剑,扔给他:“别急,你先拿这把木剑练‘诫语’。练成了,再去捞你的大河剑。”
独孤行接过木剑,冷汗直流,要是师父知道了,那可不得砍了自己。
......
与此同时,玉簪外,乌篷船上。
崔道生正撑着长篙,忽见一道寒光从玉簪里飞出,直奔自己而来。他心头一惊,以为大河剑要袭击,抬手就要掐锁剑咒。谁料,那剑压根没冲他,径直“扑通”一声扎进渡江,溅起一圈水花,眨眼沉得无影无踪。
崔道生愣了愣,不明所以:“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他摇了摇头,嘴角却浮起一丝讥笑,走到船中央,蹲下身,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在船沿上刻了个小小的三角标记。刻完,他拍了拍手,满意地站起身,自言自语:“好一个刻舟求剑,哈哈。”
......
玉簪空间内,天湖旁。
独孤行盯着插在土里的木剑,满脸愁容。这木剑轻得像根树枝,剑刃都没开,而且还是空心的,拿在手里一点分量都没有,而且还时不时折断,他完全想象不出这剑握在手里的感觉。
他抱怨道:“这破剑怎么练啊?”
不远处,陈十三坐在白石桌前,手里端着茶盏,茶香四溢。他轻轻吹了吹热气,啜了一口,惬意地靠在不知道哪里来的摇椅上,还轻轻晃了晃腿。见独孤行愁眉不展,笑嘻嘻地说:“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独孤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默念“君子藏器于身”。他脑子里想着木剑从土里飞到手里的画面,可念了半天,木剑连动都没动。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
天湖上空,月光洒下,湖面波光粼粼。独孤行睁开眼,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发现木剑还是老老实实插在土里。他叹了口气,抬头一看,陈十三不知啥时候已经溜得没影了。
“跑得倒快。”独孤行嘀咕一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心想在玉簪里练了半天没进展,不如出去试试,说不定能把大河剑召回来,顺便看看渡江的风景。
他意念一动,出了玉簪空间。
渡江上,乌篷船缓缓漂着。夜色深沉,水雾早已散去,江面一望无际,平静得像一面镜子。江水映着天上的星星,星光点点,与水面连成一片,仿佛一叶小舟置身在一片银河之中。
独孤行站在船头,忍不住感叹:“这渡江也太大了,岸都看不到。”
他低头一看,崔道生正躺在船板上,斗笠盖着脸,看不出是睡是醒。
独孤行以为他睡了,悄悄走到船尾,盘腿坐下,开始默念“君子藏器于身”,试着召回大河剑。
谁知刚念了两句,崔道生突然开口:“大晚上的,嘀咕什么呢?”
独孤行吓了一跳,差点从船板上滑下去,扭头道:“你不是睡了吗?”
崔道生掀开斗笠,坐起身,懒洋洋道:“修仙的,少睡点不是正常?”
独孤行无话可说,目光扫到船中央那个三角刻痕,忍不住问:“这是啥?”
崔道生瞥了眼刻痕,乐了:“你不是把剑丢江里了?我好心帮你标记一下,刻舟求剑,懂不懂?”
独孤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老道士还挺会开玩笑。他没接话,继续低头默念“诫语”,脑子里想着大河剑从江底飞回的画面。
崔道生听着他嘴里念念有词,挑了挑眉,问:“你在念‘君子藏器于身’?”
独孤行老实点头:“嗯。”
崔道生靠回船板,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星空说:“儒家的东西,还是有点意思的。”
独孤行停下默念,抬头问:“你是说这诫语,还是他们的道理?”
崔道生笑了一声,重新盖上斗笠,声音从斗笠下传出:“都有点吧。儒家那套仁爱的说法,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他们太拘泥于规矩,有时候就是少了点活气。”
随后,他便不再说话了。
独孤行若有所思,看向江面,心想:看来今晚将是个不眠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