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晚的指尖在书页上停顿，语气笃定，“我不可能解错。”
她眉头紧锁，“但他给的信息太少了。他说会全身而退，时限呢？三个月，五个月，一年还是十年？他应该没有料到林霄砚和三号他们会下场，现在三号他们介入了，结果还会和他起初料想的一样吗？我不得不怀疑。”
陈宥恩怔愣，“我刚一点也没往这方面想，只想着他会没事了。”
她急切地往前倾身，“可是林霄砚不是已经找他谈过了？他和林霄砚的对话发生在你前面，他先见的林霄砚然后才向你传达的这个信息，所以林霄砚他们那档子事对沈叙白应该没有影响！我是这么理解的，你觉得呢？”
沈非晚点了下头，“你说得有道理。”
“但你刚才说的也没错，”陈宥恩忽然又担忧起来，“万一他要十年二十年才能出来呢？那大好时光不就浪费在里面了，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啊。”
沈非晚沉思片刻，“他既然以身入局，肯定是为了让某些藏在暗处的人浮出水面。”
她轻叹一声，“我想，不管是哪方面，既然在这个时候抛出了诱饵，应该不会等十年二十年那么久。或许，很快了。”
她看向陈宥恩，“现在我们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陈宥恩重重点头，突然眼睛一亮，“然后还有一个好消息！”
沈非晚，“什么好消息？”
陈宥恩兴奋地抓住她的手臂，“你现在就可以把林霄砚给踹了！沈叙白有把握自保的话，你就用不上他了！就再也不用受他的胁迫了！”
沈非晚沉默着，眼神飘向远处。
陈宥恩着急地晃了晃她的胳膊，“怎么没反应了？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沈非晚这才回过神，“我听见了。确实是可以有这个打算，不过……”
她长出一口气，“应该没有嘴上说说这么简单。先这样吧，再观望一段时间。他现在是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但现在也不能保证他不使坏。”
陈宥恩撇撇嘴，“应该不至于吧，他们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让你和威胁你的人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应该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吧？”
沈非晚轻轻拍了拍陈宥恩的手背，没有接话。
就在这时，沈非晚的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
她微微皱眉，按下接听键。
“是我。”
沈非晚瞳孔猛地收缩，立刻按下免提键，同时朝陈宥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陈宥恩用口型问道，“谁啊？”
沈非晚无声地回应，“我哥。”
陈宥恩立刻瞪大眼睛，闭紧了嘴巴。
沈非晚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能给我打电话？你现在在哪里？我听了你给我推荐的音乐了。”
电话那头，沈叙白的声音压得很低，“那就好。晚晚，我被转移了。”
“转去哪儿？”沈非晚急切地追问。
“这是机密。”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要多久？”
“快了，你不用担心。”沈叙白语速很快，“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你和林霄砚离婚，不用担心我。”
沈非晚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你保证？你不是在安慰我？”
“我能给你打这个电话，还不能说明一切吗？我得挂了。”
“等等——”
然而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忙音。
沈非晚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
下一秒，沈非晚突然被陈宥恩一把抱住。
“你听见了吗？他说快了！他说快了！”陈宥恩激动得声音发颤，手臂紧紧箍住沈非晚的肩膀摇晃。
沈非晚终于露出笑容，伸手按住她乱晃的脑袋，“听见了，你快别晃我了，再晃要晕了。”
“哈哈哈，开心！”陈宥恩松开手，眼睛亮晶晶的，“开瓶酒庆祝一下吧！啊忘了你不喝酒……”
她一拍脑门，“那今晚我们吃顿好的？我请客！”
沈非晚的神情比方才轻松许多，但还是摇了摇头，“今晚算了，我得先回趟家，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他们。”
她拿起外套，“顺便安排一下，准备彻底和林霄砚说拜拜了。”
“对！”陈宥恩猛地击掌，“沈叔叔之前不是要陪顾阿姨去旅行散心吗？因为你的婚事才中断的。正好让他们继续原计划，这样就算林霄砚恼羞成怒，想用家人威胁你也无从下手！”
沈非晚点头，“我就是这么打算的。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
沈非晚马不停蹄赶回沈家，将沈叙白的来电和近期所有变故一五一十告诉了父母。沈父沈母二话不说，当即收拾行李，连夜买了飞往南方的机票。至于沈星衍，他本就计划年后去外地出差，此刻正好顺势离开。
将父母送到机场后，沈非晚不想回林霄砚的住处。
方向盘一转，她将车开向了明江。
明江是北城的母亲河，将整座城市一分为二。
江岸西侧是灯火璀璨的金融中心，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倒映着霓虹，游轮载着游客缓缓驶过，在水面拖出一道碎金般的波光。
沈非晚将车停在东岸的观景台旁，独自走到江边栏杆处。
夜风掠过江面，带着微凉的湿意，卷起她的长发。
对岸的繁华像一场与她无关的盛宴，而脚下漆黑的江水沉默奔流，仿佛能吞没所有秘密。
她望着远处游轮上嬉笑的人群，忽然笑了。
这一笑很轻，却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夜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乱，她却连拂开的动作都懒得做，只是任由江风裹挟着自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大概是林霄砚的未接来电，但她此刻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同一地点。
沈非晚的车尾灯刚消失在夜色中，另一辆黑色轿车悄然停在了她方才驻足的江岸。
车门推开，薄均行迈步而出，西装外套被江风掀起一角。
他站在沈非晚站过的位置，指尖拂过冰凉的栏杆。
北城的夜风带着江水湿气灌入肺腑，却吹不散胸口的窒闷。
来北城这些天，他处处碰壁，想帮沈非晚，但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他所有的力气都像拳头打进棉花里。
-
疾驰的车内。
手机第七次震动时，沈非晚终于按下接听键。
“你在哪里？”林霄砚的声音立刻响起，“为什么这么晚不回家？电话也不接？”
“在开车。”沈非晚盯着前方路面，“一会儿说吧。”
“现在和谁在一起？”
“没谁，就我自己。我要开车了，好吗？”
说完，沈非晚干脆将电话挂断。
林霄砚再打来，她直接关了机。
二十分钟后，沈非晚的车子停在了别墅前。
远远地，沈非晚就看见门口立着个人影。
沈非晚眯起眼，看身形，那并不是林霄砚。
走近了她才发现那是保姆，正焦急在夜风里张望。
见到她，保姆小跑下台阶，声音压得极低，“夫人！林总工等您很久了……”
沈非晚径直掠过她往门厅走。
“林总工在卧室等您。”保姆追上来，捧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要不您把这个带上去吧？”
果肉上凝着水珠，在廊灯下像某种无声的讨好。
沈非晚扫了一眼，并未伸手去接，而是一言不发地踏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