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小望的兽形毛绒绒的，被沈灵素揣在怀里暖手。
白狼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懒洋洋趴在地上，威压内敛，好像只是随意找了个地方休憩。
沈灵素拍了拍身边空荡荡的地方，招呼它：“你也上来。”
白狼懒散地看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它的眼中没有凶兽的戾气，散漫的眼瞳犹如琉璃，又让沈灵素想起了北域的雪原。
白狼换了地方，趴在床榻靠外的位置，继续假寐。
沈灵素倚在白狼皮毛厚软的脊背间，把巨狼当成靠枕，不禁感慨：“真不是好人啊。”
要不是三师兄说得阴森森的，她现在也不至于睡不着。
正好可以修炼。
殿里落针可闻，窗外偶有虫鸣，风声飒飒，仿佛鬼哭。
没一会儿，沈灵素结束了修炼，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志异集，给没睡着的祖灵幼崽读睡前故事。
算是脱敏。
少女平淡地念着鬼故事，语调毫无感情，嗓音清澈，念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吓人。
小望：“……”
哪个妖皇登基前听这个睡觉？
窗外的声音都静了。
半晌，沈灵素有了困意，熄灭灯台，抱着恐怖故事书安详地睡了。
小望和白狼面面相觑。
你睡了吗？
我睡不着。
……
“小师妹。”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金翩瑶走进寝殿，把沈灵素唤醒。
沈灵素把自己卷在锦被里，迷迷糊糊地问：“天亮了吗？没这么早吧？”
金翩瑶穿着白底金纹的弟子袍，发髻精致，亭亭玉立，站在她床边，笑盈盈的模样：“该去看热闹了。”
沈灵素一双杏眼睡眼朦胧地眯着，好像还没睡醒。
祖灵幼崽盘成一小团，呼吸起伏平稳，正在沉睡。
白狼也没有动静。
沈灵素手掌撑在床榻间，坐起来，盯着她问道：“你是谁？”
“金翩瑶”没有辩解，不解问她：“我哪里露馅了？”
沈灵素：“师姐不可能起得比我早。”
“金翩瑶”沉默。
怪她太勤快了呗？
鬼魂笃定道：“你肯定是错的。没人比我更懂冒充人。”
“反正我认出来了。”沈灵素问，“你是哪来的鬼？从墓里跟来的？”
“我不记得来处，但是你念书的声音把我唤醒了。”
鬼魂的身影腾空凑到她面前，赞许道，“你竟然一点也不害怕，我果然没有错看你。是个修魂道的好苗子。”
沈灵素淡淡一笑。
她当然一点也不害怕。
她漫不经心攥着锦被，把手心的冷汗抹了，心想这叫生死看淡。
不服就干。
区区鬼道而已。
想到大不了也就是个动手，沈灵素更加有恃无恐：“变回原形给我看看。”
鬼魂诧异：“你确定？”
沈灵素：“嗯。”
她的想象力向来比鬼魂的原形可怕。
仿佛看出了沈灵素眼里的杀气，鬼魂听话地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是个漆黑的团子，四肢短短的，像一只小兽，圆润的眼睛与小巧的鼻子皆是乌黑，险些让人看不见。
沈灵素挑起眉，并不相信：“这是你的真容？”
简直是祖灵幼崽的黑化版。
黑团子的声音像个女孩，羞涩道：“我也想被你抱在怀里睡觉，主人。”
沈灵素：“……”
这也是来给她脱敏的吗？
直接让她抱着鬼睡觉。
沈灵素心里道：“川姐，你给我的是什么邪门书？才念了一遍就这样！”
琴灵没有回答。
黑团子似乎有所察觉，提醒她：“这不是现实，天亮你就出去了。”
沈灵素整个人都麻了。
这团鬼没有恶意，确实能起到无痛练胆的效果。
沈灵素心一横，把它捞到手上，手感也还行，软绵绵的，只是没真正的妖兽那么暖和。
遇事不决，先睡觉吧。
可是还没来得及躺下，沈灵素就真醒了，发觉现实中的自己仍旧平躺着。
额边的触感挠了她几下，方才离开。
黑暗中，白狼正歪头看着她，一脸居高临下，好像刚才蹭她的不是自己。
沈灵素坐起来，被她抱在怀里的志异集掉在榻上，她心念一动，下意识将其收了起来。
果然不能随便抱着东西睡觉。
她感受到自己识海中忽然出现的魂道传承，心情复杂：“我真不是个邪修啊。”
被鬼压床了这能怪她吗？
琴灵：“了解过不是能让你更好地应付鬼修么？还怕什么鬼？”
沈灵素：“我不怕鬼。”
琴灵敷衍：“嗯嗯，你不怕。”
沈灵素：“川姐，我记得这书是你给我的吧，到底怎么回事？”
小时候她怕鬼，琴灵就让她多看看。
看多了就不怕了。
琴灵：“啊？是我给的吗？不记得了。”
沈灵素：“……”
白狼的耳朵动了动，看向窗外。
就在沈灵素醒来之后不久，熹微的光线隐隐约约出现。
天色拂晓。
白狼轻巧地迈了几步，跳下床榻，扬长而去。
它的速度很快，走的是窗户。
沈灵素伸出手，挽留不及。
别走啊。
鬼都还没走呢。
没等沈灵素出声，她忽然听见了放轻的脚步声。
和鬼压床的时候一模一样。
金翩瑶穿着两忘宗亲传的弟子袍，脚步轻盈，衣袂飘摇，走进殿内轻声唤道：“小师妹。”
沈灵素看着她，有些呆滞。
见师妹早已经醒了，金翩瑶的音量正常了，眼尾弯弯：“小师妹你醒了啊，该去看热闹了！”
“……”
金翩瑶掏出一个镶金嵌玉的首饰盒，哐的一声放在寝殿的梳妆台上，沉重精致的木盒打开，陈列出各色各样的簪钗环佩，简直是金碧辉煌：“师姐来给你好好打扮一下。”
“……”
沈灵素艰难道：“好的。”
鬼魂不仅模仿出了师姐的问候与穿着，甚至还预判了她反常的作息。
这鬼道还真有点东西。
夜里沈灵素能看出破绽，倒也不全靠常识，也是因为看出了其他不自然之处。
换成陌生人未必能看出来。
很快，沈灵素坐到了圆镜前，观察着师姐，确定她确确实实是真人。
金翩瑶今天很高兴。
一直以来，她希望师门多一位师妹，期待已久，也是因为师弟并不会配合她梳妆打扮。
除非她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