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刻意接近?哈哈哈......
原来我这自恋的毛病,是遗传你的啊!陈影后!”
我的眼神锐利地刺向她,“我也是直到今天!在试镜现场!才知道您原来叫陈素兰啊!”
听到“陈素兰”这个名字,她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
她眯起眼睛,眼神变得锐利,语气里带着质问,“那你为什么要上电影学院?为什么要来试镜?偏偏还是我丈夫的戏?”
我不由失笑,笑声越来越大,却充满了苦涩,“你凭什么这样质问我啊?!你早就抛弃我了!
难道连我的人生怎么活,你也要管吗?!”
我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积压的委屈和愤怒,“你能有自己的追求!我就不能有吗?!”
陈若初被我的爆发震得浑身一颤,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辩解或斥责的话,却最终被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而姜念远,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整个人缩在轮椅里,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抽泣。
那哭声像是在诉说着他的无能和痛苦......
陈若初深吸了一口气,她调整了一下坐姿,随后,从她那名牌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啪”地一声甩在了那张摇摇晃晃的旧茶几上。
她红唇微启,语气刻意保持着平淡,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毕竟母子一场,我也没有那么绝情。
我知道你马上就要毕业了,你不是想当演员吗?
这是艺人合同,来我的公司吧。”
那份装帧精美的合同,与这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连看都没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笑,“把我签进你的公司?呵,应该不是为了捧红我,而是为了把我雪藏起来吧!
这合同就是套在我脖子上的项圈,这样我就只能乖乖听话了,对吗?”
陈若初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你仔细看看合同!我给了你最好的待遇!
即使你不工作,每年也能拿到一大笔钱,足够你们父子过得很好!
你喜欢演戏,我也可以给你安排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让你过过瘾!
但是!姜卓你要清楚!这个圈子里的水有多深、多脏,你根本想象不到!
成名没什么好的!我这是在保护你!你懂吗?
我知道你不相信!
但毕竟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会害你的!”
她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竟然真的闪着些许泪光,微微泛红。
以她的演技,倒还真演不出这样的效果。
我脸上的笑容疲惫,“谢谢你啊......
不过,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和你一起工作。”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你不就是担心,我会毁了你的事业,毁了你的家庭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你放心吧!我不会赖着你!
我也不会对任何人承认你是我妈......
如果你觉得不够保险,我可以现在就和你签保密协议,白纸黑字,具有法律效力的那种。
这样,你能安心了吗?”
陈若初失笑了一声,语气混合着苦涩、无奈和一丝嘲讽,“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是那么不懂事......
总爱犯一些无法挽回的错误,就像我当年一样......”她的话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她自己。
她重新戴上墨镜和口罩,将自己重新包裹起来,然后从沙发上起身,向门口走去。
路过我身边时,她脚步微顿,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合同我留下了,如果你考虑清楚了,就让你爸打电话给我。”
她顿了顿,“孩子,我收回下午跟你说过的那些话。
你很优秀,你的表演也很精彩,至少,比你妈我要强得多。”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飘忽,“但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
有些东西很重要,而有些东西并不那么重要。
这个道理我相信你懂的。”
她似乎想抬手碰碰我,但最终还是没有,“我们这辈子可能做不了母子,但也不要成为敌人。
你要想清楚,否则......”
我失笑道,打断了她,“怎么?我还没正式出道,陈影后就要提前封杀我了吗?”
她没有回答我的讽刺,只是忽然伸出手,短暂地拥抱了我一下。
那个拥抱很轻,带着香水的味道,和一种陌生而冰冷的温暖。
原来妈妈的怀抱是这样的感觉吗?
她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这些年辛苦了,对不起......”
然后,她迅速松开我,转向缩在轮椅里的姜念远,语气恢复了那种疏离,“姜念远,你现在和当年比起来可差远了,没有一点魅力。
我很庆幸当初没有跟着你一错再错。”
她话锋一转,又带上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不过还是谢谢你。你把儿子养得很优秀。”
“再见。”她拉开门,最后补充了一句,声音冷清,“哦,不!我和你应该再也不会见了。
保重,别再犯傻了。”
门轻轻关上,陈若初走了。
姜念远却还像是被抽走了魂一样,呆呆地坐在轮椅上,目光空洞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我把轮椅推到狭小的餐桌前,摆好带来的小菜,给他开了一罐啤酒,塞到他手里。
他冰凉的指尖碰到酒罐,猛地回过神,愣愣地抓住,眼神依旧空洞没有焦点,“姜卓,你把合同签了吧。
她只是不希望你连累她。
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妈,她不会害你的。
你在她身边,总比一个人在外面无依无靠要强。
当不当明星真的不重要......”
我眉头猛地拧紧,抓起一罐啤酒,仰头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带着苦涩冲下喉咙。
然后,我重重地把酒罐砸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你个傻逼!是真他妈没出息啊!姜念远!”我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失望,“我们能不能硬气一点!
当年你他妈抱着我从六楼往下跳的时候,连死都不怕!
现在你还怕什么?!怕她看不起我们吗?”
姜念远的眼睛早就已经哭肿,此刻却还是不断地溢出眼泪。
他一边哭,一边机械地灌着酒,哭得喘不上气,过了好一阵才稍微缓过来,声音沙哑破碎,“小卓,是我对不起你......
是我没用,都是我不好!”
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他和陈若初的故事。
这也是我第一次,真正听到他们完整的过往......
“当年,我还在报社工作,被派去一个剧团采访,在那里遇见了素兰。
她不是剧团里的演员,只是个打杂的。
她家境不好,学没上完,却喜欢表演,可没什么天赋。
我一眼就爱上了她,她长得漂亮,眼睛里有光,那是别的姑娘眼里没有的......
我见了她一次后,就再也忘不了她,就一直找机会去剧团接近她。
她喜欢文艺、喜欢诗词、喜欢浪漫...也喜欢上了我。”
他哽咽着,念出了一句诗,那诗句在他这个文艺中年口中变得无比哀伤,“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