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温香软玉,一股少女独有的馨香钻入鼻尖,陆长平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自己抱着的是当朝公主!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对方是金枝玉叶。
他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将怀中瘫软的少女,小心翼翼地交到一旁同样惊慌的昭阳公主手中。
“扶稳她。”
昭阳公主连忙将乐安扶住,入手只觉得她身体冰凉,不免心头一紧。
陆长平上前一步,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抵在乐安公主光洁的后颈。
一股温润而磅礴的元力,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渡了过去。
这股元力带着一股奇异的生机。
正是融合了好运【强化水疗】天赋后的效果。
远比寻常疗伤元力更加精纯,也更具奇效。
元力所过之处,乐安公主那苍白如纸的脸颊,迅速恢复了一丝血色。
“没什么大事。”
陆长平的声音沉稳,安抚着一旁同样神色紧张的昭阳,“只是太久没睡,加上心神太过焦虑,心理压力太大,一时急火攻心罢了。”
他对此十分清楚。
其实乐安公主的情况,还有一些灵魂方面的问题。
但这种东西,说出来,难免让昭阳公主担心。
而且,这也完全属于他的舒适区。
所以,其实也根本就不用说。
只需要顺手解决了就好。
不得不说。
陆长平如今的治疗手段,也同样效果惊人。
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工夫。
乐安公主脸色就已经开始恢复。
又过了一会儿。
那长长的睫毛便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了双眼。
刚刚醒过来时,那双美丽的杏眼还有些迷茫。
乐安好像感觉自己在做梦。
但紧接着。
她便立刻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而是真的!
之前经历的一切,全部都是真的!
包括她昏迷之前听到的一切,也全部都是真的!
她的母亲,真的去皇帝面前自首,并且将梦魇案,独自一人扛了下来!
乐安眼睛迅速开始有了泪水。
然后瞳孔快速聚焦。
她看见眼前的陆长平,停顿了一下之后,所有的脆弱与恐惧瞬间化为了最后的希望。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陆长平的手腕,那力道竟大得出奇。
“陆长平!”
她都顾不上叫总旗,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求,“求求你,你一定要查出真相!一定要救救我的母妃!她……她一定是被人冤枉的!梦魇案的凶手一定不是她,你一定要帮我查清真相啊!!!!”
陆长平也自然明白,此时乐安公主究竟遭受着怎样的心理折磨。
他点了点头,一点都没有犹豫:“放心吧,公主,下官一定会查清真相,只要周贵妃确实不是真凶,那下官,就一定会还她一个清白!”
此时,一旁始终沉默的昭阳公主,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也闪烁着迷惑,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为什么?
周贵妃为什么要自首?
难道她已经知道我们查到了什么?
没有道理啊。
她们昨晚,虽然说有了发现。
但是,应该并没有泄露出去。
她也再三问过乐安了。
确定乐安在周贵妃面前的时候,一切正常,根本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
周贵妃应该是不知道她们这些事情的。
而且……
昭阳公主的脑中,念头飞转。
她们昨夜查到的那些东西,看似指向周贵妃,但根本就不算致命。
比如那两个太监,周贵妃完全可以说,是他们自作主张,想要讨好自己,才犯下这等大错。
她也可以说,自己毫不知情,整日身处后宫,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甚至,她还可以反咬一口,说那两个太监是别人安插过来的间谍,目的就是为了栽赃陷害!
这些理由,虽然不能让周贵妃彻底洗清嫌疑,但足以拖延大量的时间,让她有足够的机会从中斡旋,寻找脱身之法。
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有到山穷水尽,必须认罪伏法的地步。
这也是为什么,她昨夜会一夜没睡,绞尽脑汁地去推演周贵妃所有可能的借口,以及她们该如何应对的原因。
可谁能想到,她所想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没用上。
周贵妃竟然直接就自首了!
不知为何。
这时候,昭阳心中突然有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陆长平,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陆总旗,此事必有蹊跷!”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陆长平,“周贵妃在这个时候认罪自首,绝不合常理!但我……我已经想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有何玄机,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只希望陆总旗,能够想办法破了这个案子,还所有人一个真相,还无辜者一个清白!”
乐安公主听完昭阳的话,先是一愣,随即那双含着泪的杏眼之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感动。
她转过头,看着昭阳,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谢谢你,昭阳。你……你是一个好人。”
昭阳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张清丽的脸上,神色复杂。
“我只是想让案子水落石出而已,并不是看你可怜才这么说的,只是觉得,如今这事态的发展,确实是有奇怪之处……”
说着说着。
昭阳便又陷入了思索之中,眉头也皱得更加紧了。
陆长平看着眼前这两位神色各异的公主,点了点头,声音沉稳有力。
“两位公主殿下不必担心过多,也不必在此猜测,皇帝陛下,也必定不可能仅仅因为周贵妃自首,就说案子已经破了,我们现在就去皇宫,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去亲眼看看,周贵妃到底是怎么说的。”
两人闻言,皆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陆长平不再耽搁,他走到门外,将一直等候在此的沈芊儿叫了出来。
一行人,不再有半分迟疑,径直朝着那片在晨光中显得愈发威严的宫城,快步走去。
……
……
……
皇宫,御书房。
檀香袅袅,金兽香炉中吐出细长的白烟,在光线中盘旋上升。
四周的书架顶天立地,塞满了浩如烟海的典籍卷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墨与权力的味道,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周贵妃一身素服,摘去了所有华贵的首饰,就那么静静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背影单薄,却依旧挺直。
龙椅之上,当今圣上面沉如水,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
他身旁,身着亲王服饰的秦王垂手而立,神情同样严肃。
陆长平、昭阳公主与乐安公主三人一踏入这间屋子,便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母妃!”
乐安公主看到跪在地上的母亲,那双美丽的杏眼瞬间瞪圆,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尽数崩塌。
她提着裙摆,疯了一般冲了过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周贵妃身旁。
她一把抓住母亲冰凉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母妃,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信!我不信您是‘梦魇’案的凶手!您为什么要自首?您告诉我,您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您说出来啊!”
周贵妃缓缓转过头,看着女儿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神情却平静得可怕。
“乐安,没有难言之隐,事情,确实是母妃做的。”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颊,“你应该……也发现了吧乐安?”
乐安公主的身体猛地一震。
然后,周贵妃继续开口,声音平静:“那两个太监?我就故意让那两个太监只保护你,不去保护陆总旗的妻子,想借赵克的手,杀了她……我知道那两个太监可能已经暴露了,所以才来自首……”
周贵妃慢慢的说着。
一切都显得很有道理。
水到渠成。
“我不信!”
乐安公主却依旧拼命地摇着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肯定不是这样的!我们当时就要查出赵克究竟是谁放出来的了,结果赵克却被皇后娘娘身边那个海公公杀了!这样的话,皇后不也有嫌疑吗?!”
她话音刚落,周贵妃的脸色骤然剧变!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死死捂住了乐安的嘴,眼中露出了惊恐之色,声音压得极低,却严厉无比!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怎么能妄议当今皇后?平时母妃都是怎么教你的!”
她看着女儿,那眼神又快速转变,像是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充满柔和,又充满了担忧:“乐安,你听着,母妃以后不能再陪你了,你要自己小心,绝对不能再说出这样的话来,要聪明一点,明白吗?”
乐安公主被她这从未有过的严厉吓住了,她不敢再说话,只是拼命地摇着头,眼中的泪水流得更凶。
她不信,她无论如何也不信。
她猛地转过身,对着龙椅上的皇帝哭诉起来。
“父皇!您最了解母妃了,母妃怎么会杀人呢?她每天只做一些简单的事情,连只鸡都不敢杀,又怎么可能杀人?您不是最喜欢凤凰茗茶吗?那茶还是母妃亲手为您炒制的,她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杀人?父皇,您告诉女儿,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皇帝的眉头紧紧皱起,那张威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
“行了乐安,起来吧,先不要哭了,若你母妃是无辜的,朕自然不会对她怎么样。”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若再这么哭闹下去,便给朕出去!哭闹,是解决不了案子的。”
乐安公主的哭声戛然而止,被吓得再也不敢多言,只能将那双含着泪的,无助的目光。
投向了身后从进来到这里,就由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陆长平。
皇帝的目光,此时也随之落在了陆长平身上。
“陆总旗,这个案子一直由你负责。现在,由你来说一说,这案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下子。
所有人都看向陆长平。
陆长平终于从沉默中走出,他上前一步,对着皇帝躬身一揖。
“启禀陛下,现在的情况,臣暂时还不完全清楚,所以,在下结论之前,臣想先亲耳听一听,周贵妃究竟是怎么说的。”
皇帝闻言,对着地上的周贵妃使了个眼色。
“陆总旗负责此案,你若要认罪,也需让他来断定,你是否有罪,将你刚才对朕所说的话,再对陆总旗说一次吧。”
周贵妃抬起头,看着陆长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陆总旗,我已经自首了,能不能给本宫留一些颜面?我不想再将那些事情重复一遍,就这么定罪,不行吗?”
“周贵妃,不好意思。”
陆长平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就算您自首了,也得拿出证据来。这才是一个严谨的司法系统,应该做的事情。
我破案的标准,是找到真正的凶手,真正地把案子破掉,而不是随便找一个人,说这个人是凶手。我要解决的,是凶手这个人,而不是这个案子本身。”
“好!”
秦王听完陆长平这一番话,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忍不住抚掌大喝!
皇帝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也亮起一丝毫不掩饰的激赏,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总旗这番话,深得朕心。”
他转头对着身旁的秦王沉声吩咐:“秦王,将陆总旗方才那番话记下来,之后,要写入我大周的律法之中!”
陆长平被皇帝这突如其来的盛誉惊了一下,连忙谦虚了几句,随即再次将目光投向周贵妃。
“还望周贵妃,将事情的经过,再说一遍罢。”
周贵妃看着他,脸上的苦笑更浓,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陆总旗,确实是个好官,一个好锦衣卫。有你在,我大周,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叹了口气,不再有半分迟疑,声音平淡地开始叙述。
“其实再说一遍也无妨,很简单,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
她将每一个死者的名字,遇害的时间,地点,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与卷宗上的记载,严丝合缝。
说完这一切,她抬起头,看着陆长平。
“这些,够了吗?”
陆长平迎着她的目光,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当然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