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温矜怀的车子缓缓驶离喧嚣的市中心,窗外林立的高楼逐渐被婆娑的树影和整齐的低矮院落取代。
车内流淌着低柔的音乐,姜眠靠坐在副驾驶,望着车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象:“你说爷爷这段时间自己一个人是不是很无聊,不然怎么一直跟我们打电话,我们做孙子辈的还是回去少了,我妈跟我说过,老人陪一天少一天。”
从某种角度来说,姜眠说的是大实话。
而温矜怀说:“每个人都如此。”
闻言,她侧过脸去看驾驶座上的温矜怀,描摹着他专注的侧脸线条,眉宇沉静,她脑海中回响着他那句“温家可以让姜州易痊愈”,那份不容置疑的笃定,真叫她怀疑温矜怀是无所不能的。
没过多久,车子稳稳停在老宅气派的雕花院门前。
朱漆门被人推开,惊飞了梅枝上的几只灰雀。
姜眠踩着院子里的花瓣,小跑着进了老宅子:“爷爷,我们来啦!”
早就等着他们的温老爷子激动的站了起来,笑着吆喝:“再迟一刻,我都要让司机把我送去玫瑰园找你们了。”
俩夫妻笑着坐到了温老爷子身边,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讲了一个遍。
对温老爷子,他们没有保留和隐瞒。
聊着聊着,就到了中午。
空气中混着火腿咸香,炭炉上砂锅咕嘟翻滚,周阿姨秘制的番茄汤里,火腿与玉白笋尖正忽上忽下的冒出头。
温老爷子的手杖在大理石地板上敲了敲。
“周阿姨特地买了这截嫩尖,她说再晚三日,笋该变竹喽!”
油纸包哗啦啦的抖开,金黄油亮的炸藕盒叠在一起,温老爷子不管温矜怀,直接夹了一个放在姜眠碗里。
“周阿姨春天的厨艺你可没有尝过,一定要好好品尝,你来温家不过一年,还有很多好东西你不知道咯!”
“谢谢爷爷!”姜眠笑得甜美。
等周阿姨把佛跳墙端上来了,温矜怀也学着温老爷子,不管他老人家,直接给姜眠先盛了一碗。
老爷子笑骂着抡杖虚敲他小腿:“你个小妻奴,疼老婆以后要发大财!”
虽然老人身形依旧挺拔,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面上看着不怒自威,但仍然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孩,总是嚷嚷着想孙媳妇儿想得吃不下饭。
“爷爷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姜眠坐下来,温柔的问道。
“哼,还关心我呢,你看你这小脸怎么又瘦了点儿?是不是这臭小子只顾自己工作,没把你喂好?”
老爷子扭头就是数落自己亲孙子,布满纹路的手指却极其轻柔地拂过姜眠额边散落的碎发,那份心疼完全溢于言表。
他一边“骂”着温矜怀,一边把大鱼大肉全都堆在姜眠碗里:“我让周姨都准备一晚上了!全是你爱吃的!”
温矜怀无奈而又纵容的一瞥,哑然失笑。
见状,姜眠安慰气温老爷子:“我没有瘦,而且这段时间吃得也好,睡得也香,就是太想老宅的饭菜了!”
温老爷子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得意洋洋地对温矜怀扬了扬下巴:“还得是我这待着舒服,你看春节那段时间,眠眠白白胖胖的,多可爱一个小姑娘!”
“是是是,爷爷说的是。”温矜怀为了堵住他的嘴,也不断地给他碗里叠罗汉。
“你小子,故意的!”
“我这是孝顺爷爷!”
爷孙俩的拌嘴声中,大大的梨木圆餐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
中央是那个令姜眠食指大动的粉蒸肉,垒得小山似的,层层叠叠。
旁边的清蒸鲈鱼泛着晶莹的光泽,炖得软烂的红烧蹄髈油光诱人,金黄酥脆的炸虾球都快溢出来了,中间点缀着几颗红艳艳的樱桃做装饰。
还有许多姜眠不知道名字的菜,最后都被她总结为:“国宴。”
老爷子全程执迷于给姜眠夹菜。
姜眠被逗得直笑:“爷爷!碗都快堆成山啦,您再喂下去,我可真要变成您说的‘两百斤温家掌上明珠’了!”
话虽如此,心底却暖得如同泡在温泉里。
眼前的情景实在太真实了,热腾腾的饭菜,老人洪亮中带着宠溺的吆喝,温矜怀则默不作声地陪在她身边,桌子底下都牵着手。
“胖点好!胖点才健康,才压得住福气!”老爷子斩钉截铁,随即又对周阿姨说,“周姐,你也快坐下吃啊,别忙活了!今天高兴!”
一时间,碗碟轻碰的声音伴随着老爷子兴致勃勃的问询在餐桌上交织。
姜眠成了绝对的主角。
老爷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热情地询问山上的景色如何?晚上睡觉冷不冷?蚊子咬得厉害不厉害?帐篷好不好睡?顾家那丫头伤势重不重?
温矜怀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听着,只偶尔补充一两句关键信息,只有当老爷子的问题涉及到他时,他才开口,语速不快,吐字清晰,带着他惯有的条理。
“我们住的地方视野不错。”
“睡袋保暖,大家都没有着凉。”
“贺祁处理外伤有经验,昭昭的骨头情况稳定,只需静养。”
他的目光不时落在像客服回话似的姜眠身上,看她一边腮帮子鼓起,一边跟爷爷聊着天,那可爱模样,让温矜怀看入了迷。
席间气氛融洽极了。
周阿姨笑着讲述今天去菜市场的新鲜见闻。
老爷子兴致所至,讲起当年带着年幼的温矜怀在溪边钓鱼的往事,说小温矜怀那时板着一张小脸,明明不喜欢钓鱼但也不愿意回去跟着爸爸学习经济和礼仪。
此话逗得姜眠忍不住伏在温矜怀肩头低低地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原来你也逃课啊!”
温矜怀也没反驳,嘴角噙着纵容的浅笑:“谁小时候喜欢学习,反正我赌你不是那挂人。”
姜眠哼哼两声,没法否认。
因为她小时候是出了名的逃课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