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滴落，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友人的。
姜临喉间发出“嗬嗬”的怪声，猩红泪眼看着宋月郎动弹不得。
絮儿迅速爬起身，以环抱姿势，握着宋月郎的手横向划动，锋利匕首几乎割断那人半个脖子。
云九抽空看上一眼，颇有些佩服那小姑娘的胆气。
宋月郎靠在絮儿怀里，腹部插着长刀，他面前之人已经气绝躺倒，然而他还死死攥着匕首不肯放松。
孟长义对她说过，这种刀不能拔，否则宋月郎必定失血而亡。
姜临连滚带爬过来，对宋月郎身上的刀束手无策。
“别动！让他身体尽量腾空，刀维持原样，还能多撑一会儿。”
宋月郎笑得一嘴血，他从前不敢想，有一日会死得这样……惨烈。
为何不是云九？他杀的为何不是云九啊？！
“姜临，送饭之恩，来世再报。”
“宋大哥，别说话，我去找郎中，你等我！”
絮儿喝止姜临：
“没用！让他把话说完。”
打上门来的，已经死了两个，如果云九还不能解决麻烦，絮儿真要咒他不得好死了。
宋月郎这回实实在在不剩多少时间，絮儿不知宋月郎是否后悔，若他聪明，该好好珍惜，尽快说了遗言。
一呼一吸都是痛，宋月郎心想，再忍一下，就要解脱了。
“絮儿，别让……我姐知……”
嘴唇翕动，然而他已经发不出声音。
絮儿声音坚定道：
“你去找你的名医，我陪宋姐姐等你的好消息。”
姜临已经泣不成声，他装作一个男人，可芯子还是个小少年啊。
宋月郎等到自己想要的，急促呼吸几声，缓缓闭上眼睛。
那个最爱给人说媒的少年啊，都没能给自己寻到一个相合的女子。世道没能给他一个善终，死前还要编个理由骗姐姐。或许，他也曾庆幸早早把姐姐送走吧？这样人鬼难辨的模样，他最亲近的人不知道，真好。
血染了姜临和絮儿的衣裳，宋月郎的尸体轻飘飘的，比不上两人的心情沉重。
云九解决了剩下的人，卷刃的刀彻底成了废铁。筱琴这个睚眦必报的女人，不把他弄死怕是不会罢休。
“你们两个，人都凉透了，赶紧找地方埋了吧。”
云九说罢就要离去，院子里有血腥气，过两日就会有尸臭，他要换个地方藏身喽。也不知那几个兄弟有没有找到办法出城。
姜临认出云九，愤恨说道：
“你可还是个人？把宋大哥害成这样，难道你不会夜半惊梦么？！”
絮儿可不希望姜临再卷进去，他们俩拧一块，都伤不到云九的一根手指头。
“姜临！让他走。”
云九叹了口气，原地转身，那小子的话他不放在心上。人命债啊，他身上岂止宋月郎这一笔？
拾起掉落的匕首，云九有些意外。
“放下！那是絮儿的东西。”
姜临像是刚抱回来护院子的小狗，对云九这个人，恨不得咬上两口。
云九没理会他，蹲在絮儿面前，捏着沾了血的匕首问絮儿：
“小村姑，哪来的？”
絮儿瞪着他掌心向上，说道：
“还来，你走。”
云九嗤笑一声道：
“我是为你好，知道怀璧其罪么？估计你也听不懂，就是说啊……”
“不用你解释，想抢直说。”
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和倔强抬高的下巴，让云九有一瞬恍惚，这场景似曾相识。
云九收了匕首站起身，居高临下皱眉沉思。
絮儿知道匕首值钱，当初孟大哥送她时就说过的。云九想霸占，她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匕首赔命，大不了见到孟长义再想办法赔偿。
“怎么？是在想怎么杀人灭口么？”
絮儿的质问打断云九，为了心底那一丝熟悉，他决定留下帮忙。用衣裳擦了擦血迹，将匕首尖对着自己，就那么递给絮儿。
“年纪不大，想得真多。藏好了，免得引人眼红招来杀身之祸。”
絮儿神色警惕，小心接过匕首，心中还在疑惑，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想云九接下来的话更让她迷惑。
“这种是非之地，你们两个难道想留下过夜不成？那小子，带路，埋人去。”
姜临看向絮儿，云九刚杀了人，会是这么好说话？
絮儿眨眼间便有了决定，眼神示意姜临离开。
云九下手利落，拔出宋月郎身上的刀，顺势一甩，将宋月郎扛在肩上，单手还拎着那把刀。
“欸你……”
“磨蹭，带路。”
姜临一步三回头在前，云九就像真的热心帮忙一般，跟姜临有一步间隔。絮儿折回去捡两把刀，如果可以，她想全都带走呢。铁多贵啊，带回村里砍木头也好啊。
可惜这种刀并不轻，云九拎着自然轻松，絮儿又不是自小习武的。
云九脚步一顿，模糊间觉得鬼上身似的。偏头看看絮儿说道：
“好心劝你，不会用刀最好别拿，真遇到危险，这把刀就是你替敌人拿的凶器。”
絮儿直接问他：
“那么你是敌还是友？”
姜临小心回望，絮儿不在镇上住，怕是对云九了解甚少。他怎么可能是友？他害了宋大哥的命啊！
云九只道：
“非敌。”
两个字，足够絮儿明白。
姜临带他们走走停停，这两年死了太多人。有的人被随便扔在阴沟，有的好歹有家人卷一张草席。
路过一处矮坟，姜临指给絮儿看。
“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当初大家觉得她横死不吉利，选了这么个荒僻地方。现在你看，四周有多少如她一样的？”
两人急着为宋月郎挖葬坑，絮儿几下位置，打算明日再带小囡来祭拜。
姜母在家左右等不到儿子回来，心惊肉跳坐立不安。孩子早早出门，眼下临近傍晚，她连做饭的心思都没有。
金元睡醒一觉，打着哈欠出来寻人，这才知道絮儿整整一日没回。
后门外传来响动，姜母熟练地抄起斧头 ，轻手轻脚靠近。金元见此不自觉闭嘴放轻呼吸，心里还在想，镇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还比不上关屯自在呢。
紧跟着又想到妹妹，她究竟怎么想的？非要跟钱有四处胡闹，草籽儿一样的胆子，何必出来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