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婶儿见自己话题扯远了,便看了齐九一眼拉回来继续说,“你才来的时候就跟猫崽子一样大,大家都以为你不到一岁,还是楚先生给你摸了骨才说你已经快三岁了。
伊昀比你强一点,至少还能看出来个孩子样儿,不过也是个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体。
还记得当时她瞪着惊恐又无助的大眼睛看着我,我的心一下子就被抓住了......”
洛雪对罗伊昀没什么好感,但是她自认为,自己对齐九的好感虽然不多,但总比罗伊昀强那么一点儿。
更何况,她听出来了罗婶儿话里有话。
洛雪严重怀疑,这老太太定是在卖罗伊昀的惨,目的自然是想唤起自己的同情心。保不齐还希望自己能跟云毅求情,将关小佛堂的罗伊昀给放出来呢!
可惜,自己那微薄的同情心本就少得可怜,更是不会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再舍弃点儿,所以洛雪完全不想接这一茬。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跟着罗婶儿的话在脑子描画当年的事儿。
啧啧啧,一群猫崽子一样的孩子......
即便是她没亲眼见过,光想一想都是觉得凄惨。
不过,洛雪认真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威武强健的齐九,再想想那个身姿妖娆的小白花儿,真的半点也寻不到罗婶口中那个瘦弱不堪,如同小猫一样的小孩子影子了。
洛雪在心里咂舌,不得不说,云毅也没有外面传的那么没人性。
罗婶儿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洛雪察觉出她的情绪不太对,好似,不单单是想卖惨求情,但洛雪着实是不想接茬劝慰。
在洛雪的印象里,罗婶儿一直都是笑呵呵的,面容慈和,又饱经风霜的老太太,肯定不至于因为这几句话就开始掉眼泪。
但是她又没有哄人的经验,更何况还是个别有目的的老太太?
最主要的是,她们好像真的没那么熟好不好?
洛雪有点挠头,齐九更是被搞得手足无措。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六哥哄着他,他也没学会如何宽慰人呀?
于是一着急,没过脑子的话就顺嘴乱溜达,“婶子,您是不是想起了柳芽的父亲?”
这话一出,洛雪当即就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她狠狠的瞪了齐九一眼,齐九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虚的瘪了一下嘴,然后躲在一旁装鹌鹑。
毕竟是老人家,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洛雪不好干晾着人,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您老想开一些,您得多想一想柳芽,她可是离不开您老照顾的。至于其他闹心的事儿,能放一放就放一放吧!”
罗婶儿一边擦眼泪一边摆手,“没事没事!人老了,眼泪窝子就浅了,就是一想到当年那些人的惨样,忍不住就掉眼泪。”
洛雪不知道罗婶儿听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柳芽才是她的亲孙女,为了个外人搞得自己夜不能寐,身心焦虑。反倒是忽略了自己的亲孙女,她要是没老糊涂,就该仔细想一想值不值当的。’
罗婶儿似乎听明白了洛雪的意思,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赶紧托词道,“相爷也该回来了,我先回去了,柳芽的几个小动物该喂了,我得去陪她。”
洛雪见她自己想明白了,也不再说什么,“雪天路滑,您老路上慢点儿!麻烦您给柳芽带个话儿,我现在出不去,等能出去了的一定去寻她玩儿。”
“哎哎!这丫头最近总惦记着你呢,我回去就跟她说。”罗婶儿一边应承着,一边往外走。
齐九那个傻子是半点没看出罗婶儿的不自在,还以为真是被洛雪的几句话给劝慰道了,他笑呵呵的跟在罗婶儿身后,嘴里也没闲着,
“婶子,我见柳芽的袄子好像是小了,前儿个教她习武的时候,见她一身胳膊,手腕子就露出一大截儿。
我记得她的衣服都是您给她缝的,我看您这些日子也不舒服,不行就让齐叔外面给她买几套吧?”
齐九说话是无心,但是罗婶儿听着却难受。
自打那事儿以后,自己确实疏忽了小芽儿,自己真该死呀!自己这么做到底是能对得起谁?
罗婶儿脑子里一片混乱,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尤其是悔恨和自责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齐九跟在罗婶儿身后错两个身位的地方,完全没看到罗婶儿异常的表情,还在自顾自的输出,“伊昀最近咋样了?她还没想开吗?以前她可不这样呀,这长大了咋还非要钻牛角尖呢?
相爷从来不近女色她又不是不知道,即便是现在有了洛雪,那也不代表他谁都能接受!她干嘛非要自找这个苦吃?”
“这下好了吧?相爷动怒可是要遭殃的,她要是再不及时醒悟,以后定是有她苦头吃的。”
罗婶儿一言不发,齐就喋喋不休。
眼见出了云竹院,齐九总算是住了嘴,他虚扶了罗婶儿一把,“路滑,要不我给您送回去吧?”
这会儿罗婶儿心里正乱得很,她赶紧摆手拒绝,“忙你的去吧!柳芽习武你们多费点心,伊昀那儿我也再劝劝她。路也不远,我自己走走就到了。”
齐九倒也不客气,转身就忙自己的事儿。
没有人在耳边聒噪,罗婶儿混乱的脑子顿时就清明了不少,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好似要将郁结于心的东西全部要吐出去一样。
两个孩子说的道理她岂会不懂?
可是她真正忧愁的事儿他们又哪里知道?她身上背负的罪孽也不是她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罗婶儿抬头直视刺目的阳光,她想让自己暴露在阳光下,想洗净身上的‘污垢’,想让自己不再受制于人,不再背负沉重的枷锁......
可惜!
她终究是缺少那份破釜沉舟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