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索洞乡,一行人在乡政府吃中餐。
吃罢中餐,来到索河,大家乘坐一条船,开到上游五里处,上岸。
再往山里走三四里山路,便见屋舍俨然,参差座落于山坡之上。
邬加林介绍,这就是何家村。
进村一看,房子一排一排,沿着山脚而建,上上下下,中间倒是有一条主街串连。
邬加林把我们引到何家村的支书何满园家里。给我们相互作了介绍。
大家坐下,主人上茶上米酒。
邬加林对何支书说道:
“地区,县里的领导来这里就是想听听所谓虎叫声。这个我在电话里给你讲了。
我带了六七个人来,你再安排几个人,带着这六七个人到原来的村子去,整出一块平地。
今晚,我们这些人就到半山腰去睡一个晚上。”
何支书说:“你打了电话,双益父亲也跟我说——县里想来这里开发旅游。”
邬加林说:“对对对,就看这里有没有开发的价值。”
何支书就叫来一个人,交代他带人到【老屋场】去整理一块坪出来。
人群中立即闪出几个,大家早已带着工具,和乡政府的人一起,嘻嘻笑笑走了。
我说:“何支书,你想讲一讲山上的故事。”
何支书说道,大约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村里有人听到每到夜晚,山顶就发出一阵尖叫。
我问:“白天听不到吗?”
他说:“白天也偶尔可以听到,但是,白天不明显。我们几十户人家聚族而居,都姓何,养鸡养鸭养猪,村上人多,也许响声大,就听不到山顶的怪叫声。
只有夜深人静,偶尔只有几声狗吠,有人说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开始,大家也没在意,后来,说的人多了,大家静心听,夜里确实可以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在山顶呼啸。
大家也怕,说以前没有这声音,是不是这里要发地震了?
还有的人说,是不是山上有了老虎?
说什么的都有。
加之后来有个单身汉莫名其妙地消失。大家就有点怕起来。
一是不敢上山顶。上山顶的路上,树木就越来越深,野物也多起来。又经常有这种吼叫声,大家就越来越怕。
加上有些人的子女去广东打工,赚了些钱,于是,就迁移到现在这个地方建房子。一年迁几户,过了几年,半山腰的人家就迁下了一半。
其他人也人心惶惶,有钱没钱,都往山脚迁移,没钱就借钱盖房子。整个迁移的历史就是这样。”
我点点头。
我说:“那我们上半山腰去看看吧。今晚就在那儿住下来。”
何支书说:“等等,你们都是领导,我叫人去砍点竹子,每人发一支竹拐,我也好多年没上去了。路上蛇多。对了,双益,你去把你爹叫来。”
我问:“他爹懂蛇水?”
何支书说:“对,他爹打几个草结,蛇就不会横在路中。”
双益说:“我爹早就开路去了。”
何支书起身,带了几个人到坡上砍竹子。
一会儿,他抱着一捧削好的竹杖往地下一放,开始给一人一根。
何支书只有四十多岁,他在前面带路,附近的村民不断参加入,逶然成一支长长的队伍。前面上去的队伍,用刀开劈了一条可以前进的小路。
40多分钟后,我们到了半山腰,先头到达的人挥舞锄头,整出一块坪地。
我站在那儿,对邬加林说:
“按原计划扎帐篷,在村里人帮助烧火做饭,愿意陪我们过夜的村民都可以留下来。其次,有胆量的跟我们继续走,登到山顶。”
乡干部中有人一应声道:“我有胆量。”
我一看,有些面熟,邬加林说:“就是第一次敢提意见的林加平,他是宣传干事。”
我点点头。
又有几个村民响应。
我对万舟说:“你就留在下面,文质彬彬的,舒展跟我上去,他当过侦察兵。”
在半山腰,我们又组成一支新队伍。
何支书带五个村民,手持砍刀在前面开路。赵欣带了两个干部,邬书记带上林加来,再是舒展、何双益陪着我,一路向上攀登。
何支书向我介绍,这条半边街原来的样子。
有道是,曾经鸡鸣狗叫,户户炊烟,而今是屋倒墙歪,一片荒凉。
毕竟这条路荒废这么久了,荆棘丛生,前面开路的砍刀飞舞,才开辟一条稍稍可以前进的路。
一个小时后,才登上山顶。山顶倒是没有多少树木,尽是黄色的沙壤土质,向东的那一面,更是悬崖绝壁。朝下一望,万丈深渊。
北面就是那条索水河,隔得太远,远远望去,只是一条带子似的飘落在群山之间。
我笑道:“这有什么老虎?”
何支书说:“这儿山连着山,也许我们这么多人上山,响声太大,老虎早已跑到对面山上去了。”
我说:“谁懂老虎习性,查找一下,有没有老虎粪便,脚印?”
何支书和那五个村民到处寻找起来。
然后,何支书跑过来说:“找到了,找到了。”
大家都跑过去。
可惜我也不懂老虎的脚印是什么样子,几个村民在一边大嚷,对,这就是老虎的脚印。
这时,四处走动,察看的舒展走到我身边,附耳道:“那不是老虎的脚印。”
我点点头,小声说:“不要和任何人说。”
登到顶上,四处看了一阵。我有些失望,不说老虎,只要真的找到了老虎的脚印,这文章也好做。
真有老虎,绝对有脚印和粪便。
没有寻到老虎的痕迹。我就说:
“那就下山吧,我们晚上听一听。也许老虎被我们惊走了。
一行人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好在我有舒展保护,才没有滑倒。
下到半山腰,加上我们这支队伍,以及不断从山下赶上来的村民,足足有五十来人。
村人们很热情,他们从老房子取来了青砖,搬来了木条,柴火。支起锅,拿出带来的大米,猪肉,鱼虾,就在这刚时整出的坪里生火,煮饭做菜。
赵欣说:“郝书记,我们到那已经支好的帐篷内去休息。”
他引着我进入一个帐篷,我们脱鞋,席地而坐。
外面人声鼎沸,煮饭做菜。欢声笑语,像是过节。
一会儿,舒展送来两瓶矿泉水。
我与赵欣对座,两人拧开盖子就喝水。
喝了大半壶,赵欣把盖子拧紧,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唇,说道:
“书记,我想跟你讲几句真话。”
我笑道:“现在要跟我讲真假,平时讲的不是真话?”
他笑笑:“跟您在一起,我才感觉回到了部队。一是您没有架子,说干就说。二是只有您才深入实际。哪个地委领导肯爬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就算是没有发现老虎,我也深深佩服您这种实干精神。”
在颜书记身边这么久了。我很注意说话艺术。我相信他是说真话,但不能表扬他,而是说道:
“每个人的工作方法不同而已。有些领导听一听汇报,他就能抓住问题的实质。像我这种人相对迟钝一点。就是非要了解清楚才放心。”
他根本不相信我这句话,笑道:
“您是真正为基层着想。您要是迟钝,能考上复旦?”
我认真在说:“其实有没有老虎,现在不是关键了。只要入夜有这种奇怪的叫声就行。”
他忙问:“为什么呢?”
我说:“只要有这种叫声,我们就在这儿建设一个虎村。那些倒了的房子,烂了的房子都要保护起来。山下成立【虎村】接待中心。
入夜,就让游客到这半山腰来听【虎叫】。
开辟一块宿营地,让人们在这里来听【虎叫】也罢,【鬼叫】也罢,体验这种惊险恐怖。反而这种神怪的地方特别吸引游客。”
赵欣双手一拍,说:“书记,高,你真高明。”
我说:“我就生怕真的有老虎,人来得多,把它惊走了。”
他说:“当地人说,惊不走的,他们搬离了近20年,不敢上这儿来。也有不怕死的人,结伴来过,每到夜里,就听得到这里鬼哭狼嚎。”
这时,外面有人叫:开饭的啦,开饭啦。
这是我好久没有体验过的生活了,每人一个塑料碗,一双竹筷,塑料布铺在地上,上面放着大盆肉鱼蔬菜之类。
其他人围坐在一起,只有我们这一席,就是地区,县里的人,加上乡里赵书记、村上何支书记作陪。
大家吃得很痛快。
吃饭,大家在树上挂起在矿灯,再铺上新的塑料布,围坐在一起。
这边三五成群聊天,那边六七八个侃大山。还有人带了扑克上来,四人围坐一起,头上挂着几盏矿灯打起牌来。
只要人多,大家并不惧怕。
到了晚上八九点,突然一声长啸,从半空旋转而下,接着又是几声短促的呼啸声传来。
果然有虎吗?
又不像老虎的声音。
好在人多,大家并不没有乱阵脚。
有人带头大声:“打老虎。”
众人齐呼:打老虎——
响声震动山谷。
可是,那一声如老虎般的长啸再次呼啸而来,又渐渐消失。
说不怕,也是表面上不怕,因为那呼啸声绝对不是老虎。它是有规律地呼啸。
它也不因我们对抗性的呼啸而收敛。
舒展把我叫到一边,附耳说了几声。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再次叮嘱他:“再也不能告诉别人。包括你老婆。”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至于舒展到底对我附耳说了些什么呢?明天我揭开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