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高处的少女弯起眼眸回望，点头作为应答。
烛照少有恍惚，他愣神，思绪似又回到被送入悯花的最初。
日复一日踏着这上山石阶被吩咐扫地，自己怒火中烧，布衫小丫头却性情寡淡，劝他一忍再忍。
“没关系，看到那座亭子了吗？”
对方平静地让烛照觉得自己像个疯子，她的手指纤瘦，遥遥指向北端山上最高的六角亭。
他顺着看去。
烛照对这亭子有印象，阙主方风烨最喜那地方，他难得回来时，就会站在亭子里对阙内上下颐指气使。
那时，即便有长老弟子再不满，也不敢踏入亭中方寸半步，唯恐被迁怒责罚，阙中甚有传言，说那亭子太高，阙主能看到各堂各人，根本无人敢偷懒作乱，就怕被一眼发现。
“总有一天，我会站在那里。”
小丫头说得认真，烛照却听得不以为意。
直至今日，他们真的踏上去往亭子的石梯了，是相同的路，也是不变的他们。
“至少我们做到了，”墨姝抿唇转身，再次跨步上山，“况且，会有人在山上等我的。”
事实证明她说得确实没错。
山顶双阙下，红月穿着修身长袍站在风中，她庄重雅丽，丝毫不露岁月的流逝衰老，垂眸望见山下赶来的少女时，冷淡的眉眼才掠过丝笑意。
“红月姑姑，我上山走得慢了些，让你等久了。”
墨姝快步上前，贴近对方牵住手，她侧仰起头看去。
红月摇头，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她默声没有甩开，漫步向阙中走去。
自从方风烨死去，阙中少了很多熟悉面孔，在羽族大闹灵堂后，这些人作为他手下遭到了一并的打压与清算，而悯花虽掉下四派之首，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未差到哪去。
檐下长道冷冷清清。
红月带墨姝走遍新的过道小院，见过各堂长老。
“阙主更换继任是大事，”有一长老提议，“既然您在参加御灵大赛后还要前往学府学习，若不等到结业后再对外宣布？我们也能为您好好准备。”
照理而言，定下来的事无论时间长短，都不会发生变数。
但墨姝情况复杂，身后有虎视眈眈盯着的即墨川，继任的事拖得越久，不确定性就越高。
“阙主更换也只是一句话的事，需要做什么准备。”
大堂中高位上的少女摆弄手中的悯花令牌，随意扔掷在桌上发出响音，扫向说话的长老。
众人看向对方身后默不作声的红月，终是没了声，下去拿卷轴去了。
所谓卷轴，便是历代记录悯花阙主的册谱。
红月有事先离开，墨姝在堂中等着无聊，便走到先前在半山腰看见的六角亭下，她抬头仰望，眯着眼盯着亭下挂着的牌匾。
牌匾上是方风烨用毛笔写下龙飞凤舞的四字——
楚天极目。
“把这撤下吧。”她摆手。
后方的弟子以为四公主不知这牌匾来历，他蹙起眉头，特地沉声介绍。
“我自然知道是前阙主留下的，”墨姝走入亭中倚槛坐下，回头看他，“只是坐在这亭中，山间风景无限，许些人却顾忌这那鲜少来此地，摘下牌匾，这不过是个普通的亭子罢。”
弟子愣神，要抬头看她，白色身影却侧过去，俯向重山中。
“好吧。”他低低应了声，将事吩咐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