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感觉在这里，为什么没有？”
荒芜的沙丘一角，头戴帷帽少年旁的白色团子转了圈，九条毛绒的尾巴不停晃荡，语气焦急。
“有人在这里设了个界，难怪……”
公仪小河垂眸轻轻呢喃，垂眸时注意到眼前风滚草和太阳光截然相反的影子，抬手游步，一气直出：“阴阳·春生秋杀。”
视线中，黑白二气周转斜环涌去，状似平静的画面陡然出现晃动，在破开界的下刻，伫立在阴影下的身影出现，和少年四目相对。
“她还没有事，你现在出现只会打扰她突破晋升。”
男子银发随风飘动，挺拔高挑的身姿衬着他的五官更为出尘俊逸，漆黑的眸子望来，带着世事浮沉的沧海桑田。
正是从头看到尾的诸葛翰林。
“你没有资格替她选择，”公仪小河眼中的憎恶一闪而过，随即沉下化为深深的冷意，他扫了对方一眼便再次提步，望向不远处重新显露于天际的黑色魔气，哑声，“九尾。”
巴掌大的白色团子在话语说完后着地，四肢落下陡然化为两长高的巨兽，白色狐兽尖耳红眸，九条白尾后红羽飘荡，身形迅速朝着沙丘深处奔跑而去。
“倘若她突破七层到达合灵就差一个契机呢？等她晋升，我便能将最适合混沌灵根的剑谱给她，这是对她最好的路，”诸葛翰林侧头远望，语气平静，“她若有事，我自会相救。”
修炼成长的速度同接触的环境息息相关，合灵是修士的分水岭，几乎每个修士都会在修炼道路上遇到坎坷瓶颈，或遇到艰难困苦的大彻大悟突破，又或秘境机遇里一道升天的契机。
可遇不可求。
而今即墨姝眼前便有这道坎，左右不会死，何必白白浪费次机会？
“没有人会感谢有意为之的算计，即便这个算计会得到丰厚的回报，”圣人期的灵力威压沉重地压在肩膀难以动弹，公仪小河眼中的燥意几乎按耐不住，袖袍下的手攥紧，心中的弦绷至最紧，似乎下刻就准备鱼死网破，他讥唇反问，“若是在里面的是元怜梦，你还会这么做吗？”
诸葛翰林眯起眼，有些诧异从对方口中道出的名字。
他的耳侧恍惚又听闻久远的呼唤，是女子依赖又亲昵地叫着他的名字。
顿了片刻回答，字句清晰可闻：“就是因为她们二人同为混沌灵根，所以我不想即墨姝重蹈覆辙。”
“元怜梦的死是长生寨覆灭和你的懦弱导致的，姝姝不是她，我也不是你。”
诸葛翰林在听到“懦弱”二字时明显一怔，手指节骨因拧得过紧而显得发白，气压涌动间，更重施加于少年身上，可眼中除却飘动的帷纱，对方没有半分动摇。
“你觉得她走到现在，是因为从小艰难不公的环境造就的？不。”
“是因为她本身便是个非常厉害的修士。”
少年笃定的话从帷帽下传出，毫不掩饰对他的轻蔑，只是一个恍惚，脚底被阴阳二气侵入燃烧起十二宫卦象阵，翻转间圣人期威压被原封不动地压在了头顶。
再次脱阵抬眼，那人已奔赴远方。
炎炎烈日下，银发男子眉头蹙起，他一向厌烦事情脱离掌控，思量片刻正欲拨乱反正时，恍惚间耳侧又听闻阵银铃脆响。
“今天好晚……”
窗外白雪皑皑，苍翠的劲松挺拔，木窗前的短发女子百无聊赖地手托下巴，摆弄着透明盒中的铃铛，脑袋在倒向桌面的瞬间望见赶来的身影，瞬间惊喜地起身挥了挥手：“小林子你来啦！我今天等了你好久。”
在大陆称呼“四派”前，代表金灵根的五派长生寨立于雪山之巅，这里四季寒冷如冬，寨主有个正值双十年华的女儿。
女子的语气撒娇不带任何委屈，将他背上山的机关盒子脱下后，便乖乖打开剑谱等待着授课。
“路上遇到个孩子问我机关术，我解释了会便迟到了，抱歉。”他道。
“哎呀，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一天到晚也没什么事，”女子神情灵动，抿唇轻笑时开着玩笑，“当初爹爹说要帮我请剑仙之一来教我练谱，我都吓了一大跳呢，没想到你真的来啦……天呐，机关世家的诸葛翰林竟然连剑术也这么高明，现在都感觉在做梦呢……”
他对打趣已习以为常，冷面将剑谱打开：“昨日练完基础，今日教你此谱第一式——”
“死生同。”
“好啊好啊，听名字就好霸气，肯定很厉害！”虽是在听剑招的分解，可女子明亮的眼一眨不眨望着他，“那就拜托你啦，剑仙大人。”
他讲解的话语稍有停顿，可后面的话还是顺畅地接了上去，抬眸时望见了对方夹在小辫子旁的红色蝴蝶发饰。
寨中人皆知，寨主女儿元怜梦身为混沌灵根、从小身体不好，五行交错间只能主修木灵平和养息，顺带学习剑式强身健体。
她身处凛冬却格外喜欢种植花草、养殖昆虫，更喜欢最艳丽的红色。
他想，若是等他的机关术再精进些，说不定就能雕个能攻击的红蝶制物给她玩玩，等下次寨中节日比武时，就不会再被同龄的人打趴下了。
……
“还好阿姝没有和你爸妈坐上那辆车，不然也死在里面。”
耳侧模糊响起记忆中话，墨姝在恍惚间，再次来到了那空荡客厅的沙发座上。
前方的人看不清面容，语气遗憾，掏出份文件合约，让她签字。
“听话，阿姝也不想被鉴定为疯子后进精神病院吧？”数个重叠的黑影逐渐逼近，形成同大山般的高度俯视看来。
记忆中，她在伤心愤恨下，抬手搬起旁边的瓷瓶、砸在了过来想挟制她的人头上，那人血流不止迅速晕厥了过去，不久便因失血过多导致死亡，而这段录像则成了罪名敲定的推手。
墨姝很清楚，那力气不仅死不了人、第一时间送往医院也有足够救治时间，但那群亲戚显然要将她逼入死局。
要么百口莫辩吃牢饭，要么装惨癫傻进疯人院。
但此时，她却没有动作，她眯眼看向那些亲戚黑影，抬手竖起中指，说出最朴实无华的愿望。
“去死吧傻逼。”
而在沙丘阴影中，少女也没有停下动作，她拼命的呼吸想要延缓伤口扩大的趋势，抬手伸向不远处的长竹。
体内许久未有动静的灵海终于泛起波涛，只听“叮叮”声，滞留许久的七层中期灵力产生松动，迈步向七层圆满——
未满十九，半步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