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程在光阴神君看来,不过是短短几息时间。
但对于被他拿来当作了破局之物的陈阳而言,当这道真神级别的光阴道神术加身之时,他便感觉到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静止状态。
在这一状态下,陈阳又感受到了和此前浸泡在光阴长河中一样的体验。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那份他不知该如何施展与引动的中位神术,自发的在其脑海之中萌动而生。
“这神术,是受了更高一级的神术牵引!”
陈阳反应也是不慢,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掌握此术的绝佳时机,当即便沉下心神,在这片静止的时间中,感应体内的神术波动。
在这一过程中,方才光阴神君道出的那十六字真言中,也有四字悄然流入了其意识之中。
“前后无徨...”
陈阳一面感悟理解着这道中位神术,一面在这四字真言的引导下,逐渐放开心神,任由此方天地中弥散的时间法则进入其中。
在陈阳的感知中,自己这一次的悟道应该是过了很长时间,用现世的时间衡量,当是有数十年之久。
但于此时此刻而言,却也仅仅是极其短暂的一个刹那而已。
当周围的事物再度开始运转,光阴长河重新流淌之时,这道中位神术便也完整的融入了陈阳的意识之内。
“前后无徨,滞光留时,只论今朝。”
陈阳自语间,便是道出了这门神术的名讳。
此术名为滞光,乃是光阴道中位神术,其能力的效果也正如其名,就是能够停滞光阴的流逝。
而此法能够覆盖的范围,便是由如今陈阳在空间一道上的道行所决定。
如果陈阳有本事掌控整座沧澜洲的万千空间,那即便是让这整片天地都陷入停滞状态,也是能够做到的。
在他领悟并掌握滞光神术的时候,产生的那一抹微弱的神术波动,也是引起了光阴神君的注意。
“哦?你这外道小石,竟是个身怀法力的!”
他惊喜的上前,将陈阳从地上拾起来,随后催动神力感应一番。
但在仔细辨别一番之后,他便是又摇了摇头:“不对,你还不曾开智,那这法力从何而来?难道...等等,你确实是你,但此刻的你并不是现在的你,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在说了一通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语之后,光阴神君的情绪明显变得兴奋了起来。
“竟然还能这样,这回可是长了见识,果然如老神主所言,万千大道当真没有止境,就算是我这样的绝世天才,也是还有许多不曾见过的事物。”
他话中带有明显的自恋意味,但并不是那种会让人产生厌恶之感,反而透露出一份开朗阳光的独特气质。
光阴神君用双手将陈阳捧到面前,随后道:“小石头,你既然在未来修了我道神术,那便也算得上是我的后辈之人,本祖师爷可不像这大道老儿那般小气,相遇即是缘,眼下便借这光阴长河之力,赐你一份非凡造化!”
说罢,他便是抬手凝聚出一道神光,引来一道光阴长河之水,打入了陈阳体内。
这份神异之力入体时,没有触动陈阳的任何感知,好像一进入石体之内就凭空消失了一般。
陈阳生怕错过这份千载难逢的大造化,赶忙调动起全部意识搜寻其下落。
但无论他如何寻找,却始终一无所获,这份由光阴神君赐下的大好机缘,就像石沉大海了一般,再无任何踪迹。
“嘿嘿,是不是发现了我那神力没了踪迹,正在着急的四处寻找呢?”
虽然无法听到陈阳的心声,但以光阴神君如今的修为,还是洞悉了他此刻的想法。
“这便是本祖师爷给你上的第一课,我将这份神力赐予现在的你,那对未来的你而言,便早该已经消化了这份馈赠才是。”
经由光阴神君的话语一点拨,陈阳便是恍然大悟,才将这位大能的前后之言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自己并非真的来到了光阴长河,只是因为踏上了登神长阶的缘故,导致与同在登阶的光阴神君在时间上发生了交错。
准确来说,现在的陈阳并非真正的陈阳,只是未来的他在这里的一个投影。
而他的意识现在所寄存的这方石体,也就是他那份在久远过去的时间线上,还未曾开智的原始本体。
接着再一想到自己当时突破凝元境界,就莫名其妙的打开了星海空间,进入了神宫之地,陈阳的心中便是豁然开朗,知晓了这一切的原点在何处。
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的光阴神君,才真正是最早点化了陈阳入道的那个人,真叫一声祖师爷也完全不过分。
如此一来,陈阳心中的不少疑惑也都在此时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自己在第一次登阶时,就能被光阴神君赐下蹉跎神术。
为什么两次登阶,都是与这位过去的神道大能相遇。
原来早在这个时间上,他们便已经隔着两方久远的时空有了交集。
“想来你也是个机灵石头,现在应该能够想明白原委了。”
光阴神君言语间,便是看向更远处的光阴长河上游之地:“再往前的路,可就不好走了,那大道老儿的脾气可是差得很,发起疯来什么都不顾,我此番破了它设下的道坎,便已经算是触了他的逆鳞,你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当是也会受到无妄之灾。”
说罢,他便是一张手,又将一道神光洒下。
陈阳知道这是对方准备要将自己送回原来的时间,于是便开始催动那滞光神术,想要通过这细微的波动来给光阴神君传达一些信息。
然而,就在他行法的刹那间,身旁的光阴长河便突然变得浪涛汹涌起来。
“莫要行法,那未来之事,不可说。”
光阴神君立马摆手打散了陈阳身上的波动,随后以自身神术之力,将其送回了未来的时间。
可那奔腾翻涌的光阴长河并没有因陈阳的离去而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甚是漫过河岸的趋势。
“我方才破了你的道坎,都没见你这么生气,这小石头不过是想与我说说话,便闹出这样大的动静,看来你这道老儿还真是藏着不少事啊。”
噗嚓!——
就在光阴神君出言调侃之时,其身旁奔流的黑色河水中,便是倏然探出了一道细长的尖锐之物,朝他刺来。
此物通体皙白,似山石像泥铁又如矿晶,但若拉进来看,便可看得分明,这是一道不知由何种生灵之身,打造出的骨刺。
“哼,我乃世间光阴万道之首,此界乃属我本源之地,在这里,就算是因果万化骨,也不好使!”
光阴神君见状便是冷笑一声,随即一抬手,便是将撑起一道神光,将那骨刺定在了身前。
但因为此物内蕴无上因果之力,很快便适应了光阴神君的神术之能,又开始一寸一寸的向前挺进。
这时,光阴神君便也看出,对方的目标并非是自己,而是自己手中的那块石头。
“老儿啊老儿,你这是做什么?这天底下顺你意的人已经有那么多,怎得还这般贪得无厌,难道真妄想将世间万灵都握在手中?”
光阴神君此时的话语一转此前陈阳在时的轻松之态,一字一句中,已然是暗含浓郁的杀心在其中。
“当着本祖师爷的面,想要抹杀我后辈的因果?那我便是断然不可能让你如愿了。”
光阴神君说着,便是腾出一只手,挡在了那骨刺与陈阳原生石体的中间。
骨刺不断向前,很快就触碰到了他的手掌,但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随着这骨刺破皮入肉,一道金色的血水便也顺着光阴神君的手掌流淌滴落而下。
这些金光熠熠的血水顺着河岸,流入了光阴长河之中,转瞬间便是平息了其中那波涛翻涌的怒火。
而那骨刺在穿过光阴神君手掌一寸之后,也是无法再靠近其掌中小石半点。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一阵之后,那骨刺似是也知道此事已然不可为,便也化作一片风沙消散而去。
待得此方天地的一切又复归平静,光阴神君的身形也出现了明显的摇晃。
显然他刚才为陈阳挡下那一道攻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
此时被骨刺注入体内的庞大因果之力,正在其全身各处游走肆虐。
为了消除这份影响,光阴神君便是转身踏入光阴长河之内,让河水淹过了自己的整个身体。
通过这道光阴本源之地的洗礼,他身上的那些深重的因果纠缠,方才消解了几分。
等到自己能够压制其行动之后,光阴神君便是从河水中起身,继续向着上游行去。
这一次,他便是不曾再有任何停留,一口气走到了光阴长河的尽头。
看到这份无根之水从一方空灵虚无之地诞生而出,光阴神君便是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将陈阳的原身石体放在了光阴长河的尽头所在。
“那道老儿不待见你,我的修为道行也还不足以横压一道,现在将你带出去,风险还是不小。”
虽然知道陈阳未来的意识已经离开了这方石体,但光阴神君还是认真的与他说道:“不过你放心,既然道老儿想将你抹除,我便不可能让你有事。”
“你且先在此地待上一段时日,等我与紫阳将那轮回之路建成,便能将道老儿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到那时,我便将你投入轮回之中,再让他找机会将你捞出来。”
做完了这一番嘱咐之后,光阴神君便是又在此界留下了数道神光之影,最后才顺着那光阴长河的源头,跳入虚无之中。
彼时此刻,陈阳的意识也好似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巡游,终于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有了一份实感。
视线恢复之时,他就看到自己已经走过了长阶的尽头,正在从最深空坠落而下。
所有刚才在光阴长河中的奇遇经历,于现在的时空都只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此刻的陈阳,便也成为了一颗划破黑夜的璀璨流星,在沧澜神宫的吸引下,向着那方星辰坠落而去。
因为这第二次登阶走得很高,所以在这下坠的过程中,陈阳也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思考。
通过这次与光阴神君的相见,他发现自己或许在不少神道之事的了解上,都存在着偏差。
光阴神君口中“道老儿”的称呼,看似与凡俗之世中“老天爷”的称呼类似。
但从其说话的语态和言语评价中,便是不难看出,光阴神君在未曾功成神君之位时,就已经对其头顶的大道颇有微词。
对凡人、甚至是修炼至悟道境界的陈阳而言,大道都是一种无形无相亦无念的存在。
即便他们指着天破口大骂,也不会招来什么大道灾劫。
但或许是因为光阴神君这样的大能,已经在道途之上攀登到了极高处,在更接近大道的位置上,让他们对于自己所修之道也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
那若是当年鼎盛的神道一脉是如此,如今声势壮大的仙道一脉,是否也是如此?
如果他们头顶的大道,真的如那光阴神君所言一般,是有逆鳞、会发怒的存在,那万载之前那场灭道灾祸的根源,就真的只是如今各方神灵所说的天外大劫吗?
关于这两个问题,陈阳暂时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唉...果然还是站位太低,如今想这些事情,于我而言还是迷雾重重,或许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找到答案。”
陈阳心中暗暗想着。
不过他也并没有因此感到烦忧,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如今已然行至此处,在拒绝了老神主的好意之后,便是再无回头和止步的可能,只能不断地向前迈进了。
只要自己也一路攀登而上,自然也就能解开这些困惑。
不过好消息是,这次登阶除了让他得到了满心的疑问,也收获了一份份量极重、效果极强的对敌手段。
“你们看那流星!”
“好快,是朝着神宫来的!”
一众神灵还在神宫之顶等候,不多时,便是看见一道明晃晃的火球正从遥远的星空中坠落而下。
当这流星接近神宫之时,其上积攒的恐怖冲击力便已然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
包括血阳神尊在内的一众神灵此刻都有些傻眼,因为这时候他们都看出了这流星的本相就是自家神君。
但见他好像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便又开始为脚下好不容易才重建至此的神宫担忧。
如果就让神君大人这么砸下来,他们只怕是又得花上好一阵功夫来进行修缮了。
不过,就在他们以为陈阳会直接将整座神宫砸个稀巴烂的时候,那原本急速飞掠的流星却是在即将坠地的一瞬倏然消失。
随之一道消失不见的还有神宫之上的一众神灵。
这份变化好像只发生在一个极短的刹那,在场的所有神灵都不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但等他们再看向四周之时,便发现自己已经从神宫之顶回到了大殿之内。
而那位神君大人,也已然坐在了属于他的高台席位之上,一如过去那般,平静地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