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扇破风的刹那,李莲花瞳孔微缩。
那扇骨并非寻常竹木,边缘泛着青幽幽的冷光,显然淬了剧毒,扇面上绘着的曼陀罗花在骤起的气流中仿佛活了过来,每一片花瓣都藏着致命的杀机。
他足尖点地,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出三尺,袖中刎颈剑已握在掌心,剑身薄如蝉翼,映着庭院里的月光,泛着淡淡的银辉。
“林门主好身手。”
李莲花声音依旧温和,眼底却多了几分凝重。
“只是不知在下何处得罪了门主,竟要劳动您亲自动手?”
林如玉冷哼一声,纸扇再度挥出,扇风裹挟着刺鼻的药味直逼李莲花面门:“李莲花,事到如今你还想装糊涂?”
“一年前,你仗着几分武功,单人独剑挑了我鬼医门三座分坛,害我门下十七位弟子殒命,这笔血债,今日该清了!”
这话让李莲花心头一震。
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脑中飞速回想过往。
十五年前,他正是意气风发的李相夷,彼时四顾门声势正盛,他年轻气盛,见江湖上有门派作恶便忍不住出手。
鬼医门当年因炼制毒蛊、残害百姓,确实在他的清理名单上,可他分明记得,当年挑鬼医门分坛时,报的是“李相夷”的名号,为何林如玉会认他作“李莲花”?
“林门主怕是认错人了。”
李莲花脚下步法变幻,避开扇尖的同时,刎颈剑轻轻一挑,精准地抵住了扇骨内侧的凹槽。
“在下李莲花,不过是个游医,平日里只懂些岐黄之术,哪有本事挑您鬼医门的分坛?您说的那位‘李相夷’,或许是同名同姓的江湖人吧?”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否认了自己的身份,又顺势套话,想弄清林如玉口中“李相夷”的底细。
可林如玉显然不吃这一套,他手腕猛地发力,扇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三根细如牛毛的毒针从缝中射出。
直取李莲花心口:“少要狡辩!当年那人剑快如电,招式路数与你方才出剑时一模一样,且他自始至终都称自己是李相夷。”
“若不是我当年侥幸逃脱,今日哪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向你寻仇!”
毒针来得又快又隐蔽,李莲花却早有防备。
他手腕一翻,刎颈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剑气将毒针尽数斩落,剑身与扇骨再次相撞,发出“铮”的一声脆响。
两人内力相触,李莲花只觉一股阴寒的内力顺着剑身传来,顺着手臂经脉游走,让他丹田处微微发寒。
这内力带着浓重的毒素,显然是鬼医门独有的“腐心诀”。
“林门主,凡事总得讲个证据。”
李莲花借着内力相抗的力道向后退开,指尖悄悄捻了一粒解毒丹藏在掌心。
“你说当年那人是我,可我连鬼医门的山门在何处都不知道,又怎能挑你分坛?”
“不如你说说,当年那人除了用剑,还有什么特征?若是能对得上,我便认了你的仇;”
“若是对不上,你岂不是错杀了好人?”
他依旧想拖延时间,一方面是为了弄清当年的真相,另一方面,他如今内力大不如前。
“扬州慢”心法虽然厉害,却也耗损极快,久战之下必败无疑。
可林如玉根本不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他眼中杀意更浓,纸扇开合间。
无数细小的毒粉从扇面洒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证据?你手中的剑,你出剑的招式,就是最好的证据!今日我定要取你性命,为我门下弟子报仇!”
话音未落,林如玉身形一晃,竟化作三道残影,分别从左、中、右三个方向攻向李莲花。
这是鬼医门的“幻影步”,看似是分身,实则只有一道是真身,其余两道不过是借着毒粉和气流制造的假象,稍有不慎便会中招。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将“扬州慢”心法运转到极致。
他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那些残影,而是凭借听觉和对气流的感知,捕捉林如玉真身的位置。
刎颈剑垂在身侧,剑身微微颤动,仿佛与主人的心跳同频。
片刻后,他突然睁开眼,目光锁定右侧那道残影——那道残影的脚下,没有被毒粉覆盖的痕迹,显然是真身。
李莲花手腕一扬,刎颈剑如一道银虹般射出,剑尖直指林如玉心口。
这一剑速度极快,带着破风之声,让林如玉脸色骤变。
“不可能!你怎么能识破我的幻影步?”
林如玉惊喝一声,仓促间只能收扇挡在身前。
“噗嗤”一声,剑尖刺穿扇面,虽然被扇骨挡住,却依旧划破了林如玉的衣襟,在他胸口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林如玉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胸口的伤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当年那人虽然剑法凌厉,却也没这般敏锐的感知……你到底是谁?”
李莲花没有趁机追击,他收剑而立,指尖的解毒丹已经悄悄捏碎,化解了体内残留的阴寒内力:“我说了,我是李莲花。林门主,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当年挑你分坛的人,可你连我是谁都分不清,这仇报得未免太糊涂了。”
“不如你告诉我,当年你鬼医门分坛,究竟做了什么让那位‘李莲花’出手?或许,我们之间真有什么误会。”
他知道,林如玉此刻已经心生疑虑,只要再稍加引导,说不定就能弄清当年的真相。
可他没想到,林如玉听完这话,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误会?我弟子的命,岂是一句误会就能抵消的?”
“不管你是李莲花还是谁,今日你既然落在我手里,就别想活着离开!”
话音刚落,林如玉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拔开塞子,将瓶中的液体洒向地面。
液体落地的瞬间,地面竟冒出阵阵白烟,无数黑色的虫子从烟雾中爬出,朝着李莲花蠕动而来。
那是鬼医门最毒的“腐骨噬魂蛊”,一旦被蛊虫咬伤,蛊虫便会钻入人体内,啃噬五脏六腑,让人在剧痛中死去。
李莲花看着那些不断逼近的蛊虫,眉头彻底拧成了一团。
他知道,今日这场架,怕是躲不过去了。
他握紧刎颈剑,剑身泛着的银辉更盛,眼中也多了几分决绝:“林门主,我本不想与你为敌,可你若非要赶尽杀绝,那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乱葬岗的月光被云层遮住,夜色愈发浓重。
刎颈剑的寒光与纸扇的青芒在黑暗中交错,蛊虫的嘶鸣与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一场因十五年前的误会而起的恩怨,终究还是要在刀剑相向中,寻一个答案。